五回 云来姐 巧破梅花阵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罗浮散客 本章:五回 云来姐 巧破梅花阵

    五遁奇门述,株株见□□。

    步罡被锦伞,咤叱起□□。

    逐崇宗丹□,传刀有□□。

    只今挥指辈,谁复是阴谋。

    凡人祸福死生,都有个一定之数,那一个能挽回得来?就是那至圣如孔子,也免不得陈蔡之厄;大贤若颜子,也免不得三十之夭。然古今来亦自有法家术士,凭着自己手段,岂无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时节?究竟能转移得来,这就是个数。我看世界上人,只随自己的性儿,怪着这个人,便千方百计去陷害他,加之以祸,置之以死。除非那个人该当要死,该当有祸,才凑着你的机关;不然你去算计人,人也会来算计你。纵使这个人被你算计倒了,或是自己限於势力不能还报,或一时躲过了,却不知那个青天湛湛,最肯为人抱负不平,断断不容你躲过。这却不是使心用心,反累其身么!

    话说近年间,山东东昌府有一个员外,姓富名润。单生一女,生下之时,只见仙乐绕绕,异香袭人,满室中都是彩云围结,以此名唤云来。年长到十五岁,丰姿清秀,体态妖娇;更兼聪明慧巧,好看异书,凡天文地理,阴阳卦命,无所不通。以此为人占卜祸福,课算生死,应验如神。凡有人来求他的,只是不肯轻试。然又心肠极慈,但遇那贫穷孤苦之人,又肯极力为他出步酣力。

    忽一日,紧间壁一个妈妈姓段,那段妈妈六十於岁,并世守寡,望靠着一个儿子,叫做段昌。段昌出外生理,日久不回,妈妈终日想望,杳无音信。心下记念不过,走到间壁,去求云来姐占卜,云来姐再三不肯。

    十里之外,有个专门课卜的,叫做石道明。那石道明课卜,凡人死生祸福,丝毫不差。每课足足要一钱银子,若一课不准,情愿出银一两,反输与那个人,所以远近的人,纷纷簇簇,都来向他买课。然买课的人极多,略去迟些,便轮他不着。那段妈妈起了一个五更,走到石家门口,却又有数十人等着他,那里轮得着妈妈?妈妈等到晚,只得回来,次日五更又早去,又轮不着。一连七八日,再不能轮着妈妈,忧闷之极,索性起了个半夜,到他门首坐着,等他开门。因想念儿子,便苦苦咽咽,哭将起来。道明听见门外有人哭响,便起来开门,叫妈妈进来,问他缘故,妈妈告诉了一番。将那课筒儿搦了,祷告天地已毕,道明占下一卦,便叫道:“阿或!阿呀!此卦大凶!你儿子命断禄绝,应在今夜三更时分,合当在碎砖石下压死。”妈妈听说,慌忙还了卦钱,一路哭到家里,且是极其哀切。正是: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那云来姐在间壁,听得哭声甚是凄惨,便去问妈妈道:“你每日欢欢喜喜,今日何故哭得这样苦切?”妈妈晓得云来肚肠极热,且又精於课数,便道:“我守寡半世,单单靠着这个儿子,今命在旦夕了!”又大哭起来,云来道:“你怎么便知他要死?”妈妈把石道明的话说了一遍。云来道:“难道石先生这样灵验?将你儿子八字念来,我替他课算一命看。”妈妈便将八字说与云来,云来将手来轮着,又排一卦,仔细详断。呆了半响,便把头来摇道:“石先生真是神仙,果然名下无虚。你的儿子果是今夜三更,要死在碎砖石下。”妈妈听了大哭,昏仆在地。这些邻舍们走来看,也有眼泪出的,也有替他叫苦的,也有拿姜汤来救他的,团团簇簇,计较真是没法。

    只见云来微微的冷笑道:“还不妨,有救哩!这些邻舍们见说有救,便都向云来齐齐施出礼,求道:“云小姐,没奈何,看这妈妈可怜得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看我众人面上,救他一救。”云来道:“救到救了,只是石先生得知,要怪我哩!”那妈妈时想道:“这个女子,却又说天话了,难道石先生不准了不成?”然又心下放不过,或者他有些法儿,能救得也不可知。便向着云来拜了两拜道:“姐姐,若能救得我儿子,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爹娘。”云来道:“你若依我吩咐,包管你儿子不死。”妈妈大喜道:“但凭吩咐,敢不遵依。”云来道:“如此如此,你可速速备办。”那妈妈连忙应允,一一备下。

    只见三更时分,云来到他家,贴起一位星官马,点起两支大烛,一盏油灯,一碗清水,一个鸡子,摆在中堂。又对妈妈说:“你可剪下一缕头发来。”妈妈只得应允,剪下递与云来。云来将头发缚在木杓上,左手拿了木构,右手搦了真诀,口内念念有词,到门首把大门连敲三下,叫妈妈高叫三声,道:“段昌!段昌!段昌!”已毕,云来自回家去。看他应验何如?正是:

    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且说段昌出外长久,想念家里,心忙缭乱,径奔回家。饥餐渴饮,一路辛苦,不在话下。因赶路程,不觉晚了。只见:

    金乌渐渐坠西山,玉兔看看上碧栏。

    深院佳人频报道,月移花影到栏杆。

    天色已晚。怎见昨那晚景天气?有只词儿,单道晚景,词名《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樵门。暂停征棹,聊共饮芳樽。多年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断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行李轻分。谩赢得、秦楼薄幸名存。此地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染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黄昏。

    段昌见色天晚了,入城还有四十里路,如何走得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生是好?正忧虑间,忽然飞沙走石,狂风猛雨,满身透湿,慌忙走入一个破窑内躲避。那雨果是来得猛烈,段昌见雨大,又睡不着,做得一首词儿消遣,名《满江红》:

    窑里无眠,孤栖静,潇潇雨意。南楼近,更移三鼓,漏传好永。点点不离杨柳外,声声只在芭蕉里。也不管,滴破故乡心,愁人耳。无似有,游丝细,聚复散,真珠碎。天应吩咐与,别离滋味。破我一窑蝴蝶梦,输他双枕鸳鸯睡。向此际,别有好思量,人千里。

    词毕,已是三更时分,正要合眼,梦里神思不安,忽听得外面三声响亮,高叫道:“段昌!段昌!段昌!”却似我母亲声音,如何到了这里?慌忙出来看时,四下里又不见些影儿。正要复入窑中蹲作片时,只见一声响,原来破窑被雨淋倒了,几几乎压死。段昌连忙住了脚,唬得魂不附体,叫了几声观世音菩萨,道:“我段昌这时节,想是灾星过限,要略迟一会,岂不死在窑中?我家老母不得见面,这骨头也没处来寻,好不苦也!亏了神明保佑,还有救星,明日回家,大大了个愿心。古人说得好:‘大限不死,必有后禄。’我段昌后来,毕竟还有好哩!”十分欢喜,到那碎砖内,寻拨行李,挨到天明,入城到家,见了母亲。

    那母亲见了儿子回来,喜出望外,心里想道:“这云来姐果然有些意思。”连忙抱住儿子,哭了几声,道:“我的儿,你缘何得早回来?我昨日到石先生家买卦,说昨夜你三更时分,该死在碎砖内,因此回家大哭,昏倒在地,亏了邻舍家,都来救醒。你如何今日得好好的回家?这石先生的课,却卜不着了。”段昌道:“不要说起,说也奇怪。孩儿因赶路辛苦,天晚不及入城,且又大雨狂风,无处存身,只得躲入一个破窑内去。将近三更时分,梦寐中只听得母亲在外叫我名字三声,慌忙走出来看,四下里寻,又不见母亲。正待要复入窑中,只听得应天一声响,破窑被雨冲倒,几乎压死在窑里。这却不是石先生课卜得着了?只是说我该死,我却没死,这又卜不着了。我闻他一课不准,输银一两。母亲可去问他讨这一两银子,完了愿心,谢这神明。”妈妈道:“石先生算不着,不必说起,却又有一个卜得着的,这个人却是你的大恩人,你可速速拜谢他。”段昌道:“却是那个?”妈妈道:“是间壁云来姐。”段昌道:“他是个香闺弱质,却如何有这灵应?却是怎么样救我的?”妈妈将夜来演镇之法,一一说与段昌知道。段昌即忙走到富家,向云来姐深深的拜了四拜,一面叫了一班戏子,摆起神马,备下牲醴,又盛设一席,请云来上坐看戏。

    戏完,到了次早,妈妈道:“我同你到石先生家,讨这一两银子,看他怎么样说。”於是母子同往石家讨银。石先生见了妈妈娘儿两个,默默无言,满面羞惭,只得输银一两,付与妈妈去了。心中暗想道:“我石道明从不曾有不准的课,这课却如何不准了?好生古怪,必有原故。”私下叫儿子石崇吩咐道:“你可悄悄到富家门首打探,看段昌却如何得救。”石崇果然到段家相近,只听得这些邻舍,飞飞扬扬,传说段昌夜间之事:石先生起课不灵,却亏了富家云来姐这般演镇,得有救星。那石崇回去,一五一十告诉了石先生。石先生道:“道丫头这般可恶,我石道明怎么肯输这口气与他!”眉头一展,计上心来,道:“我有处,我有处!”

    却说那富家村有个邓尚书的坟墓,墓旁有个大石人,离云来家里只有一里路。到了三更时分,石先生到邓尚书坟里,朝着石人左手搦诀,右手仗剑,把一道符贴在石人身上。口内念有词,道声:“疾!”那大石人却也作怪得紧,径往空中飞了去。道明暗喜,说:“这番这丫头要死也。”那料云来日间演下一数,早晓得自家该於三更时分,有大石人压在身上。於是画起一道符,贴在卧房门上,房内点了盏灯,对灯坐着不睡。到了三更时分,果然一阵鬼头风,从西南上来,却有一块大石应天一响,把房门一撞,恰好撞着那符儿,大石人跌倒在地。云来开门看时,笑道:“原来果如我所料,这石先生却要拿石人压我身,害我性命,心肠太毒。我却不下这样毒手,只略略用个法儿,小耍他一场。”於是又画了一符,左手捻诀,右手持一碗法水,把符贴在石人身上,口中念念有词,喷了一口法水,道声:“疾!”那大石人又飞也相似从空而去,即好端端正正当对着石先生墙门立住。石先生那里料他有这手段!到了天明,正要叫儿子去富家门首,打听云来消息,开门一看,只见一个大石人,当门而立。吃了一惊,连忙叫石先生来看,也吃一惊,道:“这丫头倒有这手段!”却说那石家墙门甚小,那大石人当门塞住,只好侧着身子出来进去,好生苦楚。那些买卦的人,约有百人要进门,却又进不得,只得又号召许多邻舍,死命合力去抬,那石人动也不动;石先生无计可施,又用下百般法术遣他,只是一些不动。约有一月,这些买卦的人,因进出不便,多有回去,却又一传三,要来买卦的,都不来了。

    石先生见没了生意,石人当门,进出又难,又百法遣他不去,心上尤闷之极。无可奈何,只得备了些礼物,亲自到富家拜求。云来只是不理他,只得到间壁去见段妈妈,千求万告,要妈妈去讨个分上。妈妈因石先生为着自己儿子,所以起这祸端,只得到云来姐房内,婉转代求。云来道:“我并不收他些毫礼物,只要他跪在我大门首,等我与他一个符儿去。”妈妈传言与石先生,石先生只得双膝跪在门首。约有两个时辰,只见妈妈传出小小一张符儿,递与石先生。石先生将符看时,称赞道:“我石道明那一个法个不晓得,只这符儿却从来不曾见。”欢天喜地,走到门首,将符贴在大石人身上。那石人好生作怪,侯尔从空飞去,仍落在邓尚书墓前不题。

    却说那石先生只是心中愤愤不快,恨着云来,又没个法儿去报复他。闷闷之间,戏笔题道:

    闲似江淹去笔□,愁如宋玉悲秋。

    子瞻不幸贬黄州,寡妇孤儿独守。

    正在昏闷之间,却有个相厚朋友,姓乌名有,携了些酒食来与石先生解闷。两人对酌,说了些闲话,未免说到家常事来。那乌有道:“我今星辰不好,整整的病了半年,这恶星辰不知几时得出?”石先生道:“不难,你明早可来,我与你将八字排看,便知明白。”那乌有喏喏而去。

    次早,乌有先到来,将八字与石先生排看,又占下一卦。石先生连声叫道:“阿呀,阿呀!不好,不好!可怜你年五十岁,却该本月十五日子时暴疾而死。”乌有慌着问道:“还有救么?”石先生又仔细看道:“断没有救。奈何,奈何!”叹息道:“我与你相好一生,天以为赠,送你白银二两,可去买些酒食,快活吃了,待死而已。死后衣裳棺木,俱是我买。”乌有收了银子,大哭出门,有词《江城子》云: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了,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乌有大哭归,将银子买了些酒食,与妻子吃了分别。妻子道:“石先生也有算不着的时候。”因把那云来姐救段昌之事说了一回,道:“怎得那云来姐救救才好。”乌有道:“我与富家并没往来,他如何肯?”妻子道:“要求性命,也说不得,我与你同去求他便了。”夫妻二人哀哀出门,乌有道:“石先生说断没有救的,今去见云来姐,恐亦无救处,到多了这一番事,不如不去也罢。”妻子道:“万一有救,也未可和,且又不费什么,好歹走这一遭。”於是急急同到富家门首。妻子径到云来房内,备说其故。云来想道:“那石先生道我破他的法,他好生怀恨,今番又去破他,却不仇恨越深了?”再三不肯。那妻子大哭,跪了拜求。云来姐的肚肠,却是极慈的,见他哭得这般哀切,又求得这般至诚,便一把拽起那妻子,道:“你且说你丈夫八字来看。”妻子说了八字,云来把手一轮,便道:“你丈夫果然该死。”妻子道:“可有救么?”云来道:“怎么没救?”妻子哭道:“只求姐姐救我丈夫一命。”云来道:“我救便救,只是不要对石先生说便好。”妻子摇手道:“决不!决不!”云来画了一张符,递与那妻子,道:“你快回去,买七分斗纸,时鲜果品,香花灯烛,净茶七盏,七盏斗灯,於洁净处排下,将符烧化了。待四更时分,烧香跪下,伺候北斗星君朝玉帝而回,云驾打你头顶经过,你却要志诚诵念大圣北斗七元君。”妻子与乌有欢喜拜谢到家,一一全备,斋戒沐浴,换了新衣。

    夜至四更,夫妻二人一心朝着北斗而拜。果然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不多时,遥遥望见北斗七星。闪闪烁烁,时晃晃的。如有白日,碧天如洗,忽然彩云飞起,果然好光景。有词为证,词名《醉蓬莱》:

    渐看月明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镇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声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只见那彩云飞处,果然七位真君,金童玉女持着彩幡宝盖,按着云头而下。那乌有跪了,苦求阳寿。那第一位真君道:“你是辰申生人,系第五位北斗丹元廉真冈星君所管。”那第五位真君道:“你命该尽,因你致诚恳告,增寿一纪。”乌有听罢大悦,低头便拜。忽然一阵香,抬头看时,冉冉从碧空而上,须臾不见了。自此乌有月月奉斋斗素,行方便,作好事,寿果七十。这也是后话不表。

    次早,夫妻二人同去拜谢云来。云来又嘱咐他,决不可对石道明说,二人应允而回。乌有道:“虽是云来姐救我性命,也亏石先生课算,对我说该死,故我才救救星。若他不与我课算,却不昨夜鸣乎哀哉了!只是他说我断断没救,却又不准了。今日去谢他,看他怎么说?”妻子道:“去便去,千万不要说是云来姐救你的。”乌有应允而去。见了石先生,那石先生呆做一团,道:“你却如何得活?是那个救你的?”乌有说:“我夜来并无暴疾,也并没人救我,却是北斗星君救的。”石先生道:“你如何得见星君?星君如何救你?你却说说看。”乌有道:“我只闻北斗司寿,故我志诚向北而跪,亲见星君从空而下,许我增寿一纪。”石先生道:“这毕竟有人教你的,你可从实说来。”乌有只是低头不语。石先生想了半日,把手一轮,佯问道:“我晓得了,却是云来这婆娘。”乌有摇手道:“没相干!没相干!”石先生道:“我却未卜先知,手里轮出是他救你,却来哄我。”乌有低了头,只是不做声,作谢而去。”石先生原假意把话去探他真情,看他低头无语光景,却真是云来了。心中想道:“这婆娘好生无礼,前番段昌之事,破了我法,今番又与我作对,毕竟斩除此妇,方消我恨。”呆了半晌,想道:“我有计在此。”

    从空布下弥天网,任你飞鸣无处投。

    却说那石先生怎么样计较?只见他闭门三日,不出去卖卦,却在一间空屋内,铺下法坛,摆了五个香案,乃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画符五道,步罡捻诀,披发仗剑,口内念念有词,道声:“疾!”只见东南上狂风忽起,雷电大作,那五道符,从空旋舞,这叫做“梅花阵”。石先生道:“这‘梅花阵’乃是九天玄女秘诀,那泼贱如何晓得?这番定死在我手里了!”

    却说云来姐正在房中睡着,忽听见东南上狂风忽起,雷电大作,心里想道:“这却古怪,毕竟又是这妖贼来害我性命了!”披衣急起,开门看天,只见五道白气,半空旋舞。云来道:“这是‘梅花阵’,是我演成的,他倒要来害我。我只消略显神通,叫他再来跪求。”即时捻诀,望着这五道符,口内念念有词,道声:“疾!”却也作怪得紧,那五道符竟飞了回去,一个大霹雷,把石道明正屋打倒一间,儿子惊死在地。道明唬个半死,连忙去救,儿子心头却是热的,只是动不得,脱下衣服来看,只见背上有五道梅花符,却像刊刻定的,百般演法,再不能救,死去三日不醒。道明大哭道:“屋倒打碎也罢,只我年已六旬,单生一子,倘救不醒,却叫我靠着那个?分明是这泼妇害我!我今又有一计在此,须是这般这般,他却那里参透得我的机关!”

    次日,封了二十两银子,四疋缎子,叫一个小使持着,竟去见段妈妈。石先生见了段妈妈,双膝跪下,递了礼物,拜了四拜,道:“有事相求。”妈妈连忙答礼道:“这礼物如何可受?有事见托,自然尽心,但不知所托何事?请说就是。”先生道:“妈妈若收了礼物,我才说;若不收时,我只跪着不起。”妈妈见了这许多礼物,心下却也有些动火,便道:“这样收了,请起来说。”石先生道:“有个小儿,特求妈妈作伐。”妈妈道:“却是那家?”先生道:“富员外令爱云来小姐。”妈妈道:“这小姐生性古怪得紧,千家万家来求,只是不肯,一心只要修行成仙去哩!恐怕说也没用,实难奉命。”石先生又跪下道:“妈妈,没奈何,救我一家之命。”妈妈连忙扯起石先生道:“先生只要求亲,为何说救一家之命。”先生道:“实不相瞒,却有至情告诉与妈妈听。”妈妈道:“却是为何?”先生道:“前番为令郎之事,得罪了云来姐,用法把大石人塞我大门,四方的人,却把这节事当笑话说,哄传道我课卜不灵,自此以后,鬼也没得上门。今又因乌有之事,得罪云来姐,用法使雷打碎正屋。这也罢了,只是我年已六旬,止生一子,却被雷震,半死在家。俗语说得好:‘解铃须用缚铃人。’若非云来姐救,如何得醒?”妈妈道:“这样说,只消求他救令郎便是,何必求亲?”先生道:“小姐与我作对,只因与我没甚关切,若结了婚姻,则我的儿子便是他丈夫,至亲骨肉,料不来破我的法了。且他的道术委实高妙,我却万万不如。得他做了媳妇,助我行道,我的生意日兴一日,岂不更妙?所以特来相求。”说毕又跪。妈妈见他求得恳切,应允道:“请起,待我说来。”先生道:“请妈妈就去,我在此等一等。”

    那妈妈只得三脚两步,走到富家。却好富员外立在门首,妈妈把这话说了一遍。富员外道:“我再三劝他嫁人,他总不肯。妈妈,除非你去劝他,若劝的肯了,我自然应允了。”这正是:

    得他心肯日,是我运通时。

    妈妈径进房内来云来姐。云来道:“妈妈来意,我已预先知道,不必再说。我修行念重,誓不嫁人,只因与那石先生做下两番对头,俗语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若结了亲,全了两家和气,尽也使得。”妈妈听说大悦,却不知石先生求亲是用的计,云来应允,也是个计。那石先生的计,云来晓得,云来的计,石先生却不晓得。妈妈总不晓得两边都是计,回家将云来的话,一一覆了石先生。先生大悦,便道:“既蒙许允,则我的儿子便是他丈夫,须求他一个符儿救醒。”妈妈又向云来求符。云来即刻画一张与他。那先生欢天喜地,走将回去,贴在儿子背上,即时醒了。石先生求亲一节,恐云来日久反悔,即於三日内行聘,并拣下吉期,就要成亲。

    却说石先生一心只要害云来,选个癸亥灭绝日,又是玄武黑道,周堂值妇红纱杀、往亡杀,白虎入中宫,又是星日马与昂日鸡交争,斗木獬、鬼金羊聚会。许多恶星值日,叫他来时,踏着便死。又有天罗地网,若兜着就死。

    却说云来姐收了礼物,将吉期贴儿一看,把手一轮,心中暗想道:“这妖贼果来害我!这些机关,难道我不晓得?”悄悄吩咐段妈妈道:“我进石家之门,须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各样物件,可一一为我齐备。”妈妈应允了,回复石先生。石先生大悦,心思道:“这泼贱有些什么本事,只我这些机关也认不破?如今落在我圈套中,看他走到那里去!”於是唤集工匠,把那雷打倒的正屋从新造起来,唤了鼓乐,结了彩轿,大吹大擂,到富家迎接新人。好不热闹,有词为证,词名《鹧鸪天》:

    佳气盈盈透碧空,洞房花烛影摇红。云来仙女游蓬岛,瑶阙嫦娥降月宫。诸恶退,福星拱,阴阳变化古今同。石公机变真奇诀,又被仙姑道达通。

    只见云来坐轿进门,叫妈妈把芸柏香先烧下一炉。原来芸柏香最能驱邪退恶,那些恶星俱回避了。下轿之时,妈妈将地下辅了白布,不踏着黑道:背行入门,不冲往亡;大红绫一姑方,兜了头脸,不犯红纱杀;马鞍跨过,不惹星日马。昴日鸡,被他将五谷吃了;鬼金羊,以寸草降之;斗木獬,以方斗冲之;夜游神,用两瓶酒解之。以此诸般恶星,各各被他解过。拜了香案归房,却没一些事儿。

    原来石公只晓得演法,不晓得破法,一些儿不懂。心中想道:“这也作怪得紧,百般演镇他,他却动也不动。今日是大杀白虎直房内,这会儿入房,定被白虎杀死,看他躲那里去!”云来早已知道,来到房内,叫妈妈将青铜镜一面,照着自己,将白帕一方,往新官人背后一兜,不多时,只见那新官人骨碌碌一交跌倒在地,昏迷不醒了。石公慌忙进房,放声大哭,双膝跪下救饶。云来道:“不妨,不妨,待我救他。”取了一杯净水,念个咒儿,将净水一喷,新官人醒了,却是两眼钉定,做声不得,好像软瘫一般。石公想道:“我用这许多心计,指望害他,反却被他害了。叫他不要慌,我又有处。”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金殿捉□娥。

    到了次日,石公将天罡诀法看到深奥处,内有杀法,极是灵验。云来是庚戌生的,他到正南方上,用大斧砍一枝带花的桃枝,买一只大雌狗,办备香花灯烛,书下几道符,把云来年月日时写了,贴在狗身上,步罡作法。云来在房,早已知道了,连忙叫段妈妈来,道:“我今番要死也!当初我救你儿子的性命,须你救我。公公在后园作法,此法却是难解,必须死后三日方可救活。我死之时,你可接我爹爹来,要他停三日才可入殓。你等我尸首入棺之时,不要与四眼人见,左手拿个木杓,杓柄朝着斗口,大门上敲三下,连叫三声‘云姐’,用左脚踢开大门。可一一依我而行。”吩咐已了。

    却说石公在后园作法已完,把狗连打七七四十九桃头,左手挥剑,右手搦诀,一剑杀死了那狗。这云来正坐房中,忽然叫声苦,仆倒在地。石公见云来果死了,大喜道:“这番却除了一害,你如何斗得我过!”便去买一口棺材,将尸停於中堂。那妈妈见云来死了,连忙去请富员外来。员外来大哭一场,那石公恐他又用法儿醒转,便要即时入殓。员外决然不肯,定要停到三日。将殓之时,妈妈依计而行,却去大门上连打三下,连叫三声,踢开大门。一声响亮,只见云来一个翻身,跳将起来:“咦!你倒用计要害我死,我偏不死呀!却叫你父子两死在今夜四更时分。”石公看云来跳起,呆了半晌,面如土色;又听他说父子两个却要死在今夜,越发慌了。想着道:“仔的法儿,委实斗不过,费尽心机,倒讨这个祸碎进门,却怎么好?不若求他一番,陪上一些不是,仍先送他回家罢了。”於是双膝跪下,在云来面前,父子两人磕百十个头,道:“今后再不敢冒犯,只求饶恕。”云来哈哈的大笑,道:“好货儿,思量要我做媳妇!若饶你父子性命,须一一依我才使得。”石公道:“但凭吩咐,敢不依从。”云来道:你到清净(下缺)。

    六回李生、徐子

    狂妄终阴籍贪金定损身

    影响昭昭理可寻,性天岂与物交侵。

    眼根所著无非色,身业居多莫匪淫。

    贪财竟失清朝节,图利能伤一世名。

    祸福皆因举念错,果报徒嗟罪孽深。

    天下读书人,十载寒窗,苦心劳志,只求个一举成名,显亲扬姓。但其中升沉不一,潜见不同,也有未经琢磨,少年科甲,一节打通者;也有用尽苦工,中年得意,后享荣华者;也有终岁穷经,暮年一第,受享无多者;也有驰名一世,屡困场屋,到老不达者。此何以故?或是祖上积德,感动天庭,降生富贵之子,或是祖宗坟墓葬得真穴,荫出个耀祖儿孙;或是命里颇可发迹,祖宗福薄,承受不起;或是自损阴骘,神天示罚,削籍减算。故士子进场,甚有借人提掇,而高擢巍科;买通关节,而反病生不测,不得终场,谁知都是鬼神暗中颠倒。这些举子,遇着考试,纷纷议论生风,那些中了的,自夸文章锦绣;那不中的,只恨试官两目无珠。不知自古道得好:

    文章自古无凭准,只要朱衣暗点头。

    怎奈后生辈,平日在个窗下,每每出口夸惊人之句,落笔称经世之文,又且古古怪怪,装作道学真儒;邋邋遢遢,做出名公样子。及至暗室之中,欺世盗名,损人利己,无所不为。遇着一个色字,没骨髓钻去,不管人的死活,意忘却自己生涯。若说到利财,一边没眉毛,只要自得,义理也不暇分辨,名声也不及顾恤。图他暮夜之金,便忘四知之畏;看见金宝之物,那想骨肉之亲!念念守此阿堵,只道可以天长地久,可以垂子荫孙,他却不见世人厚蓄的,也有遇了盗贼,劫夺一空;也有生个败子,荡费几尽。正所谓:

    积金非福荫,教子是良谋。

    今说个唐朝有一士子,姓李名登,字士英。生来手内有个玉印纹,清透迈俗,聪明盖世。读书过目成诵,词成鬼服神惊,士林之中,都是推尊他是个奇男子。十八岁赴科,果然首荐鹿鸣。其时鼓吹喧闹,轿伞鲜明,跨马欢迎,士女挨挤而看。李生少年得志,喜气扬扬,人人赞道:

    羡青年,名誉早,御苑争先到。鹿鸣首唱,白屋增荣耀。百辈英豪,尽皆压倒。试看他跨青骢,越显人儿俏。一举名扬,双亲未老。

    坐在马上,眼见妇女悲纷纷杂杂,争先看他。内有口不谨的,称赞他年纪小小的,便中了解元。李登听了,心忙意乱,按捺不住。但是贺客盈庭,参谒无暇,分不出工夫便来谋算到女子身上去。过了几时,稍有余闲。只在居停间壁,有个人家姓张,父亲叫做张澄,经纪营生。止生一女,春天燕来时养的,就唤名燕娘,十分俊。但见:

    芳姿凝白如月晓,举步金莲小。翠眉两蹙如云流,秋波一转,含恨使人愁。竹溪花浦能同醉,得趣忘身累。谁教艳质在尘埃,好把金屋贮将来。

    一日,李登拜客归来,刚凑燕娘在门前看买彩线。李生出轿,一眼瞟见,好似苍鹰(蝇)见血,钉住不放,连那些家人、轿夫也看不了。燕娘抬起头来,见有人看他,没命的跑进去了,再不出来。李生正血气未字,戒之在色,从此朝思暮想,要寻个计较去偷情。谁想这个女子深闺自重,原不轻自露形,不要说偎红倚翠不可得,连面面相觑也不可得。有那趋炎附势的闻这风声,献策求媒,怎奈无隙可乘。正是:

    任他巧设香甜饵,藏在深渊不上钩。

    内中有个豪仆李德,禀白李生:“要此女子,何不为苦血计,寻个事端,奈何他的父亲,自然贡献我主。”李生闻言大喜,即令他去做作,事成重赏。李德竟往狱中通个消息与积贼,扳诬张澄同盗,拿去下狱。谁知他生平守分,邻里钦服,因此愿以身保。适值李登也要去会试,心急,只得丢手,回来收拾行李上京。

    到了京中,场前寻寓,有个白家甚是清雅,即便赁居。主人白元,有妻郑氏,年方二十三岁,娆娜娉婷,极是可爱。李登一见,又不觉眉迷目乱,妄想引诱,日夕吟风弄月,逞自己伎俩;华衣艳服,显浪子风流。见他:

    蜂狂蝶乱迷花性,雨意云情觉自痴。

    李生终日偷寒送暖,何曾想着前场后场。一旦,白元有罪在官,正值巡城御史是李登的乡里,白元道是个居停主人,来小心求他说个分上。那李生弄他妻子不上手,反生了歹意,口里应承,心里思量扎他个火囤。拿个新中式的举人名帖,备些礼仪,来见御史,那御史见个同乡榜首,十分亲密。李生不替他救饶,反行葬送。御史不由分诉,竟将白元捕了。家中妻子着实埋怨。

    李生带个陪堂,叫做王倒鬼,乘机将李生想慕芳容的实情,露与郑氏知道。郑氏也是活脱脱得紧的,一心又要救丈夫,夜间故意的妖妖娆娆,月下拜祷。李生此时色胆天来大,踱将出天井来,说道:“娘子求神,甚无影响,不若拜我李解元,倒有速效。”郑氏道:“只为求了李相公,做个惹火烧身哩!”李生说:“今日救火,只在娘子身上。”郑氏笑道:“奴家无水,何从救火?”李生说:“妇人自有菩提水,点点滴滴便能灭盛火。”两个言来语去,讲得入妙,携进兰房。正是:

    忘夫龙虎分争斗,且效鸳鸯稳睡浓。

    一来李生少年丰韵,二来郑娘云雨情浓,竟成男贪女爱。惟恐白元出狱,两下间隔,进场草草应付。出榜名落孙山,无颜久住,同年相约归家,一段风流罪过,又付东流了。

    及至到家,毫不去温习古书,止在女色上寻求。忽听得邻居王骥家中有个女儿庆娘,却是个破瓜的闺女,妖娆体态,甚是可人。李生日逐走来走去,看见了就要欺心,百般去勾引他。又去教家中接他过来,教他做针指,假意记拜做姊妹,渐渐熟了,也不避忌李生。李生乘时挑弄,那庆娘年纪二八,也是当时日夜戏狎,惹得那女子春心飘荡起来。自古说妇女家水性杨花,有几个能决烈正性的?清清白白一个闺中女子,被他拐上了,朝眠夜宿,若固有之,他家父母来接,竟不放回。王骥也於无奈,不敢声扬,自家隐忍。

    那李生专贪色欲,本领日疏,屡上公车,再不登榜。闻叶静法师能伏章,知人祸福,甚悉纤毫。李生斋沐谒法师坛中,说道:“余年十八,首登乡荐,凡今四举,不得一第,未识何故,求师入冥勘之。”法师唯唯,特为上草於掌文昌职贡举司禄之官而叩焉。有一吏持籍示法师,内云:“李登初生时,赐以玉印,十八岁魁乡荐,十九岁作状元,三十三岁位至右相。缘得举后,窥邻女张燕娘,虽不成奸,累其父入狱,以此罪,展十年,降第二甲。后长安旅中,又淫一良人妇郑氏,成其夫罪,又展十年,降第三甲。后又奸邻居王骥女庆娘,为恶不悛,已削去籍矣。”法师趋归语登。登闻之毛骨竦然,惶恐无以自容,终朝愧悔而死。正是:

    美色人人好,皇天不可欺。

    莫言室幽暗,灼灼有神□。

    再说个徐谦,为新都丞,居官清正不阿。士大夫期许他为远到之器。那(他)自家也道根器不凡,要致君尧舜,做个忠良不朽事业。常见他书一律于衙斋座右:

    立志清斋望显荣,滥叨一第敢欺公。

    清忠自许无常变,勤慎时操有始终。

    君亲罔极恩难报,民社虽微愿欲同。

    矢志不忘期许意,赋归两袖有清风。

    毕竟野有月旦,朝有公议,一日,檄充勘官,上下都仰望他秉公持正,扬善瘴恶,开释元辜,使善良各安生理。赴任之时,也不遗牌,也无头踏,清清净净,如过往客商一般,宿於境上。那店主人徐化前一夜梦见赤衣神道,到他厅堂示之曰:“来日有一徐侍郎到你家借宿,他是朝中贵臣,一清如水,守正不阿,尔可预备供应款待之。”醒来与妻子说知,叹其奇异。次日早起,洁净客房,铺设床帐,一应器具,无不全备,三餐品馔,极其丰洁。果然徐丞来到,徐化连忙小心迎接,自致殷动。徐丞见他十分恭敬,反觉有不自安的意思。无奈徐化既是梦中有应,又是现任官员,怎敢轻慢?并随行家童,一个个都去周到。徐丞过了一宵,次早称谢而去。说道:

    我愧在家不揖客,出路何逢贤主人。

    随程攒路前进。来到任所,少不得门吏健皂,齐来迎候;升堂画卯,投文放告,一应事照常行去。

    一日,将前任堆积的案卷取来审阅。内有未完事件,剖决如流,无不称快。但是百姓歌颂的固多,内中要夤缘脱罪的,又怨他执法严;有要谋涅人的,又恨他忒伶俐。吏书只要乘机进贡,阿谀万千;皂快只要奉牌拘拿,欺诳百出,弄得那文案七颠八倒,哄得官府头昏眼恼。一晚退衙,气狠狠说:“清官出不得滑吏手,我一人耳目,真是盘他不过,落得自己清,银子还替吏书趁去。”谁想这个念头一转,铁石硬的肠子竟绵软去了。遇这一个势家,素逞豪强,有一班乡人不知进退,逆拗了他,诬他成狱,也要在他手内覆勘,全怕露出些破绽,已约定丞行的按奈住了,正要乘个隙弄得他过去。

    计就钳罢一空网,话揿深冤不得鸣。

    谁想衙中一席话传出外边,那些衙门人,原是没缝的鸭蛋也要腌他盐味进去,既有了这个念头,怕不渗入?况又是势力极大的来头,一发容易对付。一旦早堂,清闲无事,那势家又是两衙门方出差还乡,特来拜他。为着一件诬人的事,要来智缚他。先称赞道:“下车来清廉之声盈耳。不肖别无可敬,带得惠泉六坛,衙斋清供。”徐丞初时只道是水,便说清贶自当……后来任满归家,仍游旧地,主人先一夕又梦前神告之曰:“徐公此任,受人五百金,枉杀七十命。上帝已减寿三十年,官止於此,已无足敬矣!”徐丞意谓旧主重逢,愈加隆重,及至相见,淡然毫不为礼。徐丞怪而问主人,告以梦中之事,一一不爽。徐丞闻而骇异,且思此事成狱,非我枉法,何为即注在我的名下为惭德,心中大不其然。然来到家,候部中殊擢,久之寂然,方才醒悟。平生之苦,何为便为五(下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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