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蒋青岩坚辞坦腹 袁太守强赘乘龙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南岳道人 本章:第十回 蒋青岩坚辞坦腹 袁太守强赘乘龙

    词曰:

    谁想这姻缘,陡地胡缠。金闺久已聘蝉娟。任尔嘴叨心不转,与石同坚。

    计就假相攀,酒改如官。把人沉醉在樽前。扶入洞房如梦里,两不相于。

    ——右调《浪淘沙》

    且说伴云那小厮因望见前街上跳狮子,便悄悄撇了蒋青岩,从人空里挤去观看,及至回来,不见主人,四下寻觅,绝无踪影,心中想道:“莫不是丢下我,先回下处去了?”急急奔到下处,不见主人,伴云急得跌脚。只得拉了两个院子,一路同到前街后巷,高声大叫道:“相公、相公。”叫了半晌,没人答应。伴云向院子道:“看灯的相公甚多,恐我家相公一时听不出,我们大家叫蒋相公才是。”说罢,一齐又叫道:“蒋相公,蒋相公。”整整叫了一更天,哪里有半点影响?内中有一个院子道:“相公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这等大路就认不得回来?只怕弄出甚事来,被人拉去了。我们且回去,明早再作道理!”

    又一个院子埋怨伴云道:“你这贪玩的孩子,满街上都有灯,跟着相公也看得,为甚撇了他?包你明日有三十个竹片打哩!”

    伴云闻言,急得哭将起来。

    三人只得且回下处。各人和衣睡倒,到鸡鸣的时节,听得外面打门,院子忙忙起去开门,却是蒋青岩回来了。觉得满身香气,全无怒意,只问道:“伴云可曾回来?”院子道:“回来了,小的们又四处找寻相公,不知相公往哪里去了?”青岩也不做声,走到房中,从新脱了衣服去处。睡在枕上,想道:

    “夜来这段姻缘,真是奇遇!只可惜我有大事在身,不能久留,不然竟可与兰英时常往来。”又想道:“那妇人虽在我身上多情,却不是个正气的人,万一被她家晓得,岂不弄出丑来?倒不如做个一宿之缘,从此丢下了罢!”这蒋青岩虽是这等想,怎奈色能迷人,终是割舍不去。睡到日中才起来。又同媒婆去看了几家女子,回到下处。

    吃过晚饭,坐到一更时分,也不带伴云,竟自一个换了新衣,吩咐院子道:“我在这不远一个人家闲谈,恐回来迟,你们在下处看守行李,不必跟随。”说罢,竟独自一个从黑影里望皮别驾后门首来。怎奈天气尚早,里面无人照应,蒋青岩只得又到前后街上混了一会,听得谯楼上已是一更尽了,然后转来。那青衣女子已站在后门外等候。见到蒋青岩,忙请进去,二人竟望兰英卧房中来。兰英接住,欢喜非常,迎着笑道:“郎君,真信人也。”当夜,枕席之欢,更尽情态。兰英将紫玉凤钗一枝、玉砚二方赠与蒋青岩做表记。二人睡到鸡鸣,依旧送蒋青岩出来。

    蒋青岩回到寓所,梳洗完毕,闲坐一会,又有几个媒婆来请去相亲。蒋青岩道:“春光和暖,正好在街市上看看光景,不必催轿。”只叫伴云相随,同了媒婆步行到各家相了一回,都不中意,众媒婆各自散去。

    蒋青岩主仆二人在街上闲步,忽听得鸣锣响道,各店一齐收了招牌,说道:“太爷来了。”蒋青岩听得,走到一个古董店门首站了,让他过去。那职事过了半晌,方才是一把黄伞,罩了一乘四人显轿,轿上坐了太守。那太守在轿中,一双眼不转睛地将蒋青岩看了一回,忙唤一个皂隶,吩咐道:“你可去问那古董店门首站的那位少年相公,姓甚么?住在哪里?即便赶上来回话。”那皂隶领命,忙走到古董店前,看着蒋青岩说道:“小的奉本府太爷之命,来问相公尊姓、尊府何处?”蒋青岩不知为甚缘故,又不好欺他,只得照直答道:“我姓蒋,是建康人。下在琼花观又玄房内。”那皂隶向古董店上借了纸笔,记写明白,飞奔去回复太守不题。

    却说蒋青岩见太守问他的姓名,心中着实疑惑,回到下处,正吩咐院子收拾早饭,只见先前那皂隶手中拿了一个名帖,忙忙走进下处来,向蒋青岩道:“小的奉太爷之命,请蒋相公进衙一会,有名帖在此,还有小轿一乘在外伺候,求相公即便起身,太爷在后堂等候。”蒋青岩叫伴云接上名帖来看,那帖子上面写道:“即刻候教”,下面写着:“通家侍生袁直拜。”

    蒋青岩看了名帖,向那皂隶说道:“我与你太爷素不相识,可知请我做甚?”那皂隶道:“小的不知。相公自去相见便晓得了。”蒋青岩见那袁太守来请,料非恶意,便写了一个邻治晚生的帖子,吃罢饭,带了伴云和一个院子跟随,竟往太守衙中来。

    原来,袁直太守是隋朝上柱国韩擒虎的外甥,山西平阳府人。登第未久,借母舅的势力,不上数年便升到扬州太守。为官倒也清廉,只是性气刚直,他要行的事,别人也一毫违他不过。因此,这扬州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袁铁枪,话休饶舌。

    却说蒋青岩到了太守衙门首,那皂隶请他到后衙门外下了轿,左右随即传报,忙忙开门请蒋青岩进去。那袁太守笑脸相迎,携着蒋青岩的手同到堂上叙礼。安坐毕,青岩打一恭道:

    “晚生素不登龙,忽蒙台召,不审有何见谕?”袁太守道:“学生日劳吏事,不知高贤辱临敝治,有失迎迓!适喜从中途望见芝宇,真如鹤立鸡群、吉光照目,特具刺奉迎,欲一领清谈,幸勿以俗吏见弃!”蒋青岩道:“晚生一介书生,才疏学浅,谬蒙青盼,但恐有负老先生知人之明!”袁太守笑道:“足下太谦了!敢请尊号?”蒋青岩道:“贱字青岩。”袁太守又细问青岩的家世门第,蒋生一一说了。袁太守道:“原来令尊就是陈朝大司马蒋公,学生失敬了。不知足下尊庚几何?曾有家室否?”蒋青岩道:“贱庚今年二十,已曾聘下,尚未完娶。”袁太守又问:“所聘何人?几时完娶?”蒋生道:“家岳乃前朝湖州刺史华某,吉期约在春末夏初。”袁太守闻言不语,吩咐左右摆上酒席,宾主二人对饮。饮酒中间,谈了多少古今成败及眼前时政!

    袁太守见蒋青岩少年博学,又且气度轩昂,语言清亮,心中甚是敬羡,即屏门内立了许多内养,一个个都偷眼看蒋生的人品。饮到更阑,蒋青岩起身告别。袁太守再三相留,蒋青岩只得又坐下。袁太守道:“学生敝衙门,今日有一件讼事,甚是难断,要请足下替学生想个断法。”蒋青岩道:“老祖台明比秋月,自能片言折狱,何以下问书生?”袁太守道:“学生实实踌蹰不决。足下休说套话。”蒋青岩道:“不知却是一件甚么事情?”袁太守道:“本地方有一个书生,先曾聘了一个贫家之女为妻,未及完娶,后又聘了一个富家之女。于今那贫女之父告到学生案下,道那书生停婚再聘。那书生道是那富家势力逼为亲的;那富女之父也诉了一张词来道他女儿情愿让贫女为正,她却甘做偏房,若不依从她,她便终身不嫁。大家争论,此事如何处治?”蒋青岩道:“此事果费蹰踌。况断讼一事,从来为民上者,所当加意。贫女之言,固为有理;富女之言,亦觉可悯。依晚生的愚见,还是贫富两家之女都断归那书生,只以受聘之先后分大小便了。不知老祖台意下如何?”

    袁太守道:“有理、有理,学生本意也是如此,明日就依这主意审决便是!”又饮了一会,直到二鼓方散。袁太守仍旧吩咐先前的轿子送他回寓,按下不题。

    再说袁太守有两儿一女,儿女尚幼,女儿年已十六,因是八月十五日生的,名唤秋蟾。这秋蟾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德性贤良,又且聪明伶俐,知书达礼。袁太守夫妇爱之如宝,几番要替她择婿,绝没个中意的。今日忽然撞见蒋青岩,满心欢喜,便是那袁夫人在屏门后张见,也十分中意,都要将秋蟾小姐招他为婿。今听得蒋青岩已经定了亲,夫妻二人着实踌躇不舍。

    袁太守道:“不妨、不妨。我自有主意。”次日,唤了四个官媒到内衙,吩咐道:“你四人可到那琼花观又玄房去见那建康蒋相公,说本府有位小姐,要招他为婿,一切财礼不须费得,他若依准之时,重重赏你;如若不准,也速速来回话。”四个官媒领命,飞奔来到琼花观找到蒋青岩下处。这蒋青岩此时真个是:

    红鸾天喜齐临命,自有仙娥效合欢。

    这四个官媒一齐向蒋青岩磕了头,便将袁太守着他四人来说亲的话说了一遍。蒋青岩道:“我昨日已向太爷说,已聘了华老爷的小姐,只在目下完婚,怎生又有这番说话?你四人可去多多拜上太爷,道我已经有亲,此事断难从命。容日负荆请罪便了。”官媒道:“蒋相公,莫要错了这头美亲。袁老爷是黄堂太守,又是当朝上柱国韩老爷的外甥,那袁小姐生得千娇百媚,真赛过蕊宫仙子、月殿嫦娥;德性又好,文才又高,寻常多少公子王孙要问她一声也不能够。于今太爷反来求相公,相公何以不允?且大人家两妻的甚多,这碍着甚事?求相公允了的好!”蒋生只是摇头道:“做不得、做不得。”四个官媒又再四恳求,见蒋青岩再不转口,只得回复太守。袁太守闻言不悦,道:

    “这痴子,难道我现任的太守倒不如林下的刺史么?”又吩咐四个官媒道:“你们再去向蒋相公说,若是蒋相公不肯依从,便照依昨日那段官事的主意便了。”那官媒只得又到蒋青岩身边来,将袁太守方才之言说了。蒋青岩听了,暗暗惊道:“原来他昨日说的那件官事,是借来套我口气的。”乃向官媒道:

    “你和太守说道,太爷是巍巍太守,不能比那官事的人家。我已心感太爷之情,不必苦苦相强。”那四个官媒又来复命。袁太守怒道:“你们去罢,我自有道理。”夫人在里面听得,连忙出来问。袁太守道:“他竟不肯依从。于今我也不去求他。”又向夫人耳边道:“如此如此”,说了一会,夫人点了一点头进去了。

    袁太守吩咐左右打轿到琼花观,去拜蒋相公,左右连忙摆了职事,请太守上轿往琼花观来。那衙役先将拜帖投到蒋相公下处,众道士忙忙开了大殿,摆下两张椅子,一齐出来迎接。

    不半晌,袁太守到了,青岩走到门外迎住,一同到殿上见了礼,宾主二人坐下。袁太守故意笑道:“适间冒渎尊听,抱罪良多,不意阁下心如玺石,可敬!可敬!”蒋青岩谢道:“蒙老祖台高谊,晚生铭刻难忘,方命之罪,实不得已。正欲负荆阶下,不意大驾先临,望乞宽宥。”袁太守道:“只此一端,足见足下人品。学生方且自愧,何敢见怪?今日署中红梅正茂,学生恐足下寓中寂寞,特备一葩,欲屈足下同赏,幸即命驾。”蒋青岩心中因却婚一事,恐他有计,再三推辞有故。袁太守道:

    “想是足下怪学生未庄启么?”随即吩咐身边的书吏补上一个六叶的请启来。蒋青岩见袁太守如此,只道他是真诚,不得已说道:“既然老祖台决意相招,晚生即当趋赴便了。”袁太守喜道:“如此方见我辈忘形之交。”又说了几句闲话,方才起身。临上轿时,又着一个门子在此候蒋相公同去。蒋青岩果吩咐院子雇了轿,起身到太守衙中去,不一会到了,那袁太守依旧欢天喜地相迎。

    这日,衙中的酒席十分齐整,两班梨园合唱。青岩到未半晌,便吹打上席。席间,就是主客二人。那袁太守是山西人,酒量极大,和蒋青岩两人先还是小杯,到撤席之后,便换了大犀杯。袁太守也不看戏,将两席合做一席,守住蒋青岩,要杯杯见底,怎奈蒋青岩的量只中平,哪里对得袁太守过?吃了半晌,早已醺然大醉。袁太守又再三强劝,只得又吃几杯,把蒋青岩醉得如泥,睡在椅上。袁太守吩咐戏子回去,又叫过蒋家的院子来,说道:“你主人醉了,不能坐轿,留在我衙中宿了,你们明日来接罢!”那院子只得回去。

    袁太守见众人都散了,吩咐将宅门紧闭,衙内走出二三十个丫头养娘来,手中捧了新衣花红,走到蒋青岩身边,一齐动手,替蒋青岩换了一身新郎衣服,披红插花起来,又有两个官媒在旁唱礼撒帐,众丫头养娘七手八脚,扶的扶,抬的抬,竟把蒋青岩送到秋蟾小姐绣房中来,那秋蟾小姐也是浓妆艳服、新娘打扮。袁太守夫妇吩咐官媒,扶蒋青岩向秋蟾坐帐。此时,蒋青岩正在醉乡,哪里晓得人事?任他们撮合。坐帐已毕,两个官媒便先送青岩在小姐床上睡到,将绣房倒扣,丫头们各自散去。只有小姐房中两个丫头轻绡和岫云在门外伺候。那秋蟾小姐终是个女孩儿,动也不动。坐在花烛之下。蒋青岩在床上呼呼熟睡,直到天明,人才清醒。口中叫道:“伴云,递尿鱼来!”叫了几声,不见人答应,睁开醉眼一看,只见鹅衾绣枕、锦幔牙床,不觉大惊道:“不好,中计了!”连忙掀开帐子,看见一位佳人,千娇百媚,端坐在床前。蒋青岩急急穿上鞋子要往外走,怎奈门儿反扣,只得叫道:“开门、开门。”外面轻绡和岫云答应道:“天气尚早,姑爷请再睡睡。”蒋生听了,一发焦躁如坐针毡。又过了一会,那官媒和养娘们才来开了门,捧进汤水来。蒋青岩便要往外走,那官媒道:“蒋相公,前面是夫人及小夫人们卧房,出去不得。”蒋青岩不得计较,只得乱嚷。

    此时,袁太守夫妇已梳洗完了,同到女儿房中来。蒋青岩见了,也不待袁太守开口,便嚷道:“老祖台,为人公祖,怎陷人于不义?若决要强逼为婚,我便撞杀在此!”袁太守冷笑道:“你真是个痴子!我本堂堂太守,情愿将千金小姐招你为婿,也不玷辱了你;你若依从,我与你便是翁婿;倘若固辞,我便叫人将你拿住,你的罪名却也不小,你还自己三思。”蒋青岩听说,哑口无言,心中想道:“我此来原为柔玉小姐和岳丈的事,若不从他,似此光景,料他不肯轻轻放过,万一他将不义之名冤赖于我,那时,我便说得明白也耽迟了日子,岂不误了大事?于今只得应承于他,再作道理。”踌蹰已定,向袁太守说道:“既蒙老祖台决意见爱,待晚生权时定下,候晚生与华小姐成亲之后再来“完娶,不知可否?”袁太守闻言道:

    “此说也还通,不知异日华小姐与小女怎生相称?”青岩道:“老祖台已有公案在前,只作姊妹相称便了。”袁太守哈哈笑道:“这也使得,我便依你。你可将随身之物留一件在此作聘。”蒋青岩想一想,无甚物件,止有金簪一枝,乃是他父亲所遗,常戴在头上,只得除将下来,递与袁太守道:“晚生身边并不曾带甚物件,止有此簪,乃先君遗物,权留作聘,异日再备六礼,如何?”袁太守道:“既是令先尊的遗物,一发妙了。”连忙接到手中,递与了秋蟾小姐。随后,便携了蒋青岩的手,同到厅上,吩咐官媒铺下毡子,袁太守夫妇每人受了蒋青岩两拜,夫人便进内去了,从新依翁婿礼坐下。此时,伴云和院子已在门外等候。袁太守留蒋青岩吃饭,饭罢,起身回到下处。

    蒋生想起夜间之事,不觉好笑,唤一个老年院子到跟前,将袁太守昨夜的行止细细说了一遍,道:“我偏生这般冤孽事多,我想,扬州的女子也只中平,料没有绝色。我在此一刻难安,华老爷在京不知怎生悬望,我不如明日去辞袁太守,往建康去走一遭,再做商议。”院子道:“相公之言虽是,但那华姑老爷处,须是相公写封书,差一个人先去安慰他一番,道此处有些光景,不久就到京。再修一封书去嘱李半仙,托他周全,如此方妥。”蒋青岩道:“你言有理!我今日便修书,明日就打发人去。你可到外面伺候,若有媒婆到来,你们只管先去看,倘看得中意,再来请我。”那院子领命去了。

    蒋生在房中收拾了一会,然后打点修书,备了一封厚礼去送李半仙。忙了半日,书、礼完备,就叫了一个院子过来,着他进京去看华刺史,吩咐明白,与他二十两银子作盘缠,叫他明早起身。天气已晚,伴云进上灯来。蒋青岩坐在床中,想起昨晚不曾到沈兰英那里去,今夜要去别她。正思想之间,只见伴云来说道:“外面有个丫头要见相公。”蒋青岩知是兰英使宜春来了,忙道:“悄悄唤她进来。”只见那女子轻轻走到跟前,果然是宜春那丫头。手中拿了许多东西,悄悄向蒋生道:

    “蒋相公,俺家兰娘多多拜上,问相公昨夜为甚不去?兰娘真等到鸡鸣才睡。请相公今夜早些过去。这是兰娘送与相公用的沉香芥片、青果松子。”蒋青岩道:“多谢你家兰娘厚惠。我昨夜因有事失约,今夜必来。”蒋青岩取了一块银子,打发宜春说道:“你且先去,我随后就到。”那宜春去了。正是:世间色是心头贼,男女相逢不肯休。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青溪醉客曰:自来从未识面人,陡相亲热,其中必有故。

    非喜即祸,万不可轻信。袁太守虽为女择婿,亦未免索隐行怪;即蒋生亦有少年不达事之过。至后来一节,即圣贤亦难乎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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