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攻锦州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姚有志李庆山 本章:第六章 攻锦州

    锦州是关内通往东北的咽喉要道。古称“山海要冲”。攻占锦州,可以封闭东北国民党军,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锦州也是通向沈阳的门户。攻占锦州,也就打开了沈阳的大门。

    几个月来,毛泽东及中央军委对辽沈战役的方针及若干电报指示,反复强调攻占锦州。东北野战军自9月12日起,在攻占了昌黎及其以西地区,切断了敌锦州与唐山之间的联系,特别是到9月底攻占义县后,锦州之敌完全陷入了我军重围之中。

    攻锦作战部署

    清除锦州外围之敌后,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对部署又作了调整:

    在肃清锦州外围据点的同时,我第四、十一纵队及热河两个独立师,将由锦西、葫芦岛北援的敌军9个师阻击于锦州以南30余里的塔山地区。这是塔山阵地上的战士日夜赶修工事,准备痛歼增援锦州的敌军

    以二、三、七、八、九纵及六纵的第十七师共16个师和炮纵主力共25万兵力,攻歼锦州之敌。

    以四纵、十一纵和两个独立师,由第二兵团司令程子华统一指挥,位于锦西以北的塔山、虹螺岘(锦西旧城)一线,对付由锦西出援锦州之敌。

    以独立八师在山海关附近积极行动,迷惑、牵制敌人。

    以五纵、十纵、六纵(欠十七师)和一纵的第三师、独立二师、内蒙古军区骑兵第一师,位于彰武、新立屯地区,由六纵司令员黄永胜、政委赖传珠统一指挥,准备迎击廖耀湘指挥的西进援锦兵团。

    以十二纵自长春地区南开到达通江口,待机转用于南面,牵制沈阳出援之敌。增调5个独立师,会同已担任围困长春任务的6个独立师、内蒙古骑兵第二师20个师的兵力,由第一兵团司令员肖劲光指挥,继续围困长春之敌。

    国民党锦州守将范汉杰及其防御部署

    坐镇锦州的是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前进指挥所主任、陆军中将范汉杰。

    范汉杰,1896年10月29日出生于广东省大埔县三河镇梓里村,其父是乡村小学校的一名校长。从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后,范汉杰就一直在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中任职,虽说从戎几十年没有什么骄人的战绩,但他对蒋介石忠心耿耿,因而也颇受蒋介石的赏识,官职稳步上升,先后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第十师第二十九团团长、第十师副师长、警备师师长、中央军事学校教育处长、第二十七军军长、第三十八集团军总司令、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国防部参谋次长、陆军副总司令等职。

    范汉杰并不想到东北来,更不愿去锦州,他是被蒋介石硬逼着上任的。1948年1月,正在南京陆军总司令部中清闲自在地担任副总司令职务的范汉杰,突然接到蒋介石的命令,让他兼任冀热辽边区司令。范汉杰到秦皇岛上任没多长时间,蒋介石看到卫立煌屡屡拂逆自己的意旨,便有心让范汉杰接替卫立煌掌管东北的军权,下令把冀热辽边区司令部迁移到锦州,并给他头上又加了一个东北“剿总”副总司令的头衔,冀热辽边区司令部随后也改为锦州指挥所。

    范汉杰见陈诚、卫立煌等人都指挥不了东北的部队,自忖自己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不及陈、卫,再加上东北局势日益恶化,他感到十分惶恐,不愿到东北任职,便以家眷在广州尚待安置为借口,向蒋介石提出辞职。蒋介石不准范汉杰辞职,但给了他1个月的假,让他到广州去安置家属,并关照广东省主席宋子文对范汉杰的家眷予以照顾。

    范汉杰拖延了1个月,还是被迫到锦州上任。上任不久,就与卫立煌在部队编组、人事调动等问题上产生了矛盾。范汉杰也知道卫立煌是害怕自己夺他的兵权,处处对自己提防。他认为将帅不和,难以作战,便再一次向蒋介石、顾祝同提出辞职,仍未获准。7月19日,范汉杰奉召到南京向蒋介石述职,在汇报完部队的情况后,陈述了一大堆理由,提出辞职。蒋介石听得不耐烦了,用手杖敲得地板“当当”响,训斥说:“你们都不干,让我怎么办?”说着,用手指着范汉杰的鼻子,严厉地命令说:“限你7月20日以前回到原防地去!”

    范汉杰见辞职未准,心中虽十分苦闷,但多年来对蒋介石的忠诚,使得他“仍以军人服从为天职,在危难之际顾全大局,回到锦州继续供职备战”。

    范汉杰到锦州后,首先用1周的时间视察了全城的工事防御情况。自从卫立煌到沈阳后,就命令“剿总”工兵指挥官李贤负责设计、构筑锦州的城防工事。按照卫立煌的要求,城防工事应该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永久性堡垒,由总部发给水泥、钢筋等材料,由各军、师工兵部队的军官担任技术指导,按“剿总”的防御配备工事图施工。

    “剿总”工兵指挥部的设计是,锦州城防工事以连为战斗单位,构筑一个坚固据点,由坑道闭锁式的子母碉堡构成,即使被四面包围,仍能独立作战。在连指挥所的掩蔽部里要储存足够的弹药、粮食,还要有厨房、厕所、卫生所等设备。阵地外围要挖宽深各2米的外壕,并架设铁丝网。但是,这一规模巨大的工程因没有充足的材料而没有完成。从5月开始到9月份解放军包围锦州,城防工事只按要求完成了三分之一。因缺少钢筋和水泥,大多数工事只是构筑了独立的水泥碉堡,最大的可以容纳一个班,最小的仅能容下一个步兵组。

    范汉杰对锦州的城防工事大为失望且深感忧虑。不久,卫立煌在李贤的陪同下前来视察工事修筑情况,范汉杰当即向卫立煌提出,锦州城防工事进展速度太慢,而且质量低下,难以抵御解放军的进攻,要求多拨一些经费,特别是加速调运构筑工事急需的钢筋和水泥材料等。卫立煌视察后却很满意,对范汉杰说:“在江西和共军作战的时候,哪里有这样的水泥工事?那时能打胜仗,现在有了这样的工事,更没有问题了。”

    卫立煌对范汉杰的要求置之不理,范汉杰后来愤恨不已地说:“这是国民党军队一贯夸大自己、轻视敌人、自欺欺人的作风。在防御配备图上画得非常美观,有坚固的工事设备和周密的火网编成。其实只是一张空纸,经不起风雨,一吹就破了。锦州所谓的现代化钢筋水泥工事,在解放军的31小时激烈战斗后,就全部毁灭了。”

    当时在锦州城内及四周,归范汉杰指挥的部队主要有沈向奎的新八军(暂五十四、暂五十五、暂八十八师),盛家兴的第九十三军(暂十八、暂二十、暂二十二师),黄文徽第八十八师,第六兵团直属的杨朝纶第一八四师及锦州指挥所直属的野炮营、105榴弹炮连和1个战车连,总共为8个师,10万余人。在上述部队中,暂五十四、暂五十五师、八十八师和一八四师都是被东北解放军歼灭后又重新编成的。在这些部队中新兵居多,而且兵员也不充足,大多都未达到原有的编制数,如暂五十五师只有4000余人,还不及原来的一半兵力。

    以如此残破不全的部队来担负守卫锦州的任务,范汉杰心里感到没有底,他只好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到一起,以7个师的兵力守卫锦州,并作了如下的兵力部署:(一)暂五十四师担任锦州东面紫荆山至东南面松山的防守任务;暂五十五师担任南山防守任务;第七十九师担任女儿河东侧的高地——笔架山防守任务;(二)第六兵团直属第一八四师、第九十三军(欠暂二十师)担负锦州西面自女儿河车站西侧高地经188高地、二郎洞、合成燃烧厂、配水池至市政府一线的防务;(三)暂二十师防守义县;(四)第八十八师为锦州指挥所总预备队。

    林彪、罗荣桓亲赴离锦州守敌近在咫尺的前线看地形

    1948年10月初,林彪率野战军司令部由彰武出发,赶赴前线。野司作战处处长苏静从三纵回到总部,林、罗先问了朱瑞牺牲的情形,然后听取攻克义县的情况和经验。苏汇报了两点:一是义县守敌不如国民党嫡系部队守城的经验多,有时离开城防工事出击,被消灭。二是攻城部队采取挖壕接敌,一直挖到进攻出发地。这个经验产生于二纵五师,韩先楚司令员推广了他们的经验。由于部队借助交通壕接敌,便减少了伤亡,增加了攻击的突然性,打得比较顺利。

    林、罗对两点表示首肯。林彪要苏静传达口头命令,要三纵及二纵五师立即连夜南下到锦州城北,做攻锦准备。

    野战军前线司令部连夜进到锦州西北的牤牛屯,离锦州城约18公里。林、罗、刘根据敌情的变化,做出了对付援锦的处置:

    锦西敌阵地北至塔山东南之大小东山,锦州敌阵地南至松山街附近村庄为止,两地间空隙只有30余里。林彪决定以第四纵队和十一纵队在此地区,采取攻势防御(不是运动防御)顽抗和消耗敌人,并控制主力准备在阵地前反击,乘胜扩大战果。另以两个独立师在锦西葫芦岛向敌侧后进攻,以拖住敌人。

    沈阳之敌,有4个军到5个军兵力,在新民以南、辽河以东地区集结,大约亦必在我正式攻锦以后,才会出动。林彪拟以第十纵及第一纵的一个师(第三师)担任抗击该敌,以六纵2个师(欠第十七师),及五纵、十二纵全部担任策应十纵之作战,采取运动战方式,从敌人侧面打击敌人和争取时间。

    攻锦战斗结束以后,锦西援敌可能缩回锦西原阵地,或在现地停止不敢再进。由沈阳南下的敌人则处于进退两难,此时则以攻锦主力回师歼灭南下的敌人,确保锦州。下一步再攻锦西,但如当时锦西出来的敌人被切断未及南退,则首先在阵地前歼灭锦西出来的敌人。

    野司的观察指挥所设在锦州北459高地附近的帽儿山上。

    林、罗、刘要去看地形,这是指挥员的习惯。作战参谋把地图、望远镜、车、马都准备好了。罗荣桓动过大手术,参谋们担心他翻山越岭,能否挺得住。

    罗荣桓笑着说:“那有什么不得了,400多米的小山,我就不相信翻不过去,毛主席这次批评了我们野司指挥机关迟迟没有向锦州前移,致使我们眼光受到限制。我们既已到了锦州附近,怎么能光靠地图指挥而不亲自去看看地形呢?”

    林彪不苟言笑,似乎没有睡醒,默默地走路。刘亚楼则兴高采烈地和参谋们说话。

    10月14日11时,东北我军集中5个纵队的兵力向锦州守敌发起总攻,至15日18时,经过31小时激战,全歼守敌10万余人,活捉东北“剿总”副总司令范汉杰,解放了战略要城,完成了封闭沈阳敌军陆上南逃之路。这是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右)、政治委员罗荣桓(左)、参谋长刘亚楼(中)在锦州前线指挥作战

    东北的10月,秋高气爽。林、罗下了车,又乘马走了一段山路,爬上了帽儿山。站在山上极目远望,锦州全城及周围主要高地一目了然。

    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一面听参谋人员汇报,一面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锦州周围的地形和环城工事。

    突然间,空中响起一阵嗡嗡的响声,3架敌机从北面飞来,向帽儿山低空轰炸扫射,一颗炸弹落在山腰爆炸,掀起一片烟尘。

    “攻城部队战前准备怎么样了,主攻各纵战斗情绪如何,有没有把握?”罗荣桓回过头来问刘亚楼。

    “攻城准备都在积极地进行,部队情绪很高,攻下锦州城有信心。我们已把攻击义县挖交通沟的经验通报各纵,为了减少伤亡,要求总攻锦州的部队,在进入阵地后,抓紧挖交通沟。”

    “攻击锦州最重要的保证,是要把锦西方面的敌军挡住。万一堵不住敌人,攻锦部队就要受到很大的威胁。”林彪还对锦西葫芦岛方面不放心。

    “四纵部队在这两天已先后到达了塔山、白台山、高桥等地区,已命令他们在塔山、高桥及其以西以北部署顽强的攻势防御,现正在积极地构筑工事。我们还有十一纵。一共两个纵队及两个独立师,阻挡敌人,保证我们攻克锦州。我看是没有问题的。”刘亚楼用坚定的口气回答说。

    罗荣桓在看地形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离开帽儿山时,对参谋们说:

    “你们在山上很辛苦的,要注意轮流休息,有什么情况要随时报告。”

    8日,林、刘又率阎仲川等少数人再次勘察地形,到帽儿山南面的山头115高地上,单独指示三纵司令员韩先楚,进一步明确了攻击目标和突破口,实地指示组织步炮协同等问题。林彪最关心的是攻锦的主要突击集团的地形和突击部署。他一再强调:“敌情是随时可以变动的,但地形是不会变的,指挥员首先切实把地形弄清楚,把突破口选好是很重要的一着。”林彪经过现地勘察,决定将突破口选在城北。集中优势兵力、兵器从城北作为重点突破,以求迅速打开突破口,以雄厚的兵力向敌人纵深发展,扩大战果,乘敌溃败混乱,分割歼灭敌人。

    苏静把义县攻城战的经验,特别是挖壕接敌的经验向林彪进一步作详细汇报。林彪听到采取近迫作业挖沟接敌时,问:“要用多少兵力挖?”

    苏静说:“据五师参谋长说:“除尖刀连外,要用绝大部分的兵力日夜抢挖,多挖几条交通沟,直到冲锋出发地近前。”

    林彪对这一经验极为重视,立即指示攻锦的各纵队、各师要充分发挥义县战斗中挖交通沟的经验,每个师需以6个营的兵力(2/3的兵力)全部用于挖交通沟,只留下担任尖刀部队在后面进行充分的突击准备,绝不可只依少数部队挖交通沟。并指出,今后东北全军的基本任务是攻大城市,故各部须在此次挖沟中,在思想上与作风上,打下坚固基础。这样,今后作战就增加了重大的必胜因素。

    林彪对苏静说:“锦州地形有利于我发扬火力,攻取锦州看来没有问题,关键在于能不能守住塔山一线阵地挡住援敌,你要到塔山告诉四纵的领导,希望他们死打硬拼坚决地守住阵地,创造模范的英勇顽强的防御战例。”

    罗荣桓也对苏静说:“塔山这个方向很重要,有的部队打仗对部队伤亡大会有些顾虑,但这次不能怕大的伤亡,要坚决挡住。有些同志过去打这种防御战经验不多,我们考虑你要去四纵和他们研究并告诉他们这个仗要打好,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同我们联系。”

    苏静明白了林、罗是担心部队遭到重大伤亡时动摇防御的决心,影响攻取锦州作战,影响战局。他遵照指示立即动身去四纵。

    10月9日上午,林彪、罗荣桓来到位于锦州西北,距市中心仅3公里的二纵指挥所驻地观音洞。他们上午登上将不陡山,仔细地察看了地形,同二纵司令员刘震等一起在山上吃了午饭。

    下午,林、罗向二纵几位领导干部再次明确了攻锦的战斗部署。

    林彪问刘震:“你看是白天总攻好还是夜间总攻好?突破城防后,一夜能否解决战斗?”

    罗荣桓进一步说明:“我们最担心是攻城不下,城防突不破,我军主力粘住,而敌东西两路援兵又上来了,这个仗就不好打了。”

    刘震说:“白天总攻,能够充分发挥我们炮兵的作用,而且我们的炮火已优势于敌人,白天能更好地摧毁敌城防工事。这次战斗担任攻击的5个纵队,只要有两三个纵队突破了敌城防,5个纵队就都能突入城内,这样一夜解决敌人是比较有把握的。只要城防一突破,就不至于打成胶着战。”

    林、罗还询问了二纵对各师战斗任务的具体部署和准备情况。

    刘震回答说:“我们确定以四师、六师肃清外围据点,五师担负对城防突破。”

    林彪担心地问:“如果四师、六师对锦州外围敌据点不能及时肃清,将使总攻受到影响。能否让两个师同时突破,为五师创造条件?”

    刘震又把炮火使用、土工作业及肃清外围据点的部署详细作了汇报,说明按计划可于13日黄昏前将敌外围据点肃清。

    林、罗表示满意,并要刘震找三纵队司令员韩先楚,当面商谈并肩突破的协同问题。

    刘震和韩先楚是老战友,他俩在参加红军队伍的初期,先同在一个班,后在一个营分任军政领导;尔后,虽不在一起工作,但战友的情谊很深,彼此的战斗作风都比较熟悉。他们协商后互相表示,按照总部的要求,根据两个纵队从西北攻锦的战斗准备情况,满怀信心,一定完成并肩突破任务。

    锦州部署大体上已完成,林彪对攻城部队又作了区分:二、三两纵队与炮纵队的大部分炮火由北向南攻击,七、九两纵队配属炮纵火炮一部分由南向北攻击,八纵队配属一纵的炮团由东向西攻击。第一步消灭城东半部之敌,然后消灭西半部及飞机场之敌。一纵队(欠第三师)位于锦州与塔山之间,作为阻援及攻锦州之总预备队。经过勘察锦州城垣及外围的地形地貌和守敌的防御体系,规定以城北为主要突击重点。扫清外围据点后,随即以步炮协同打开城垣缺口迅速突击。林彪认为,战局的发展,可能演成前所未有的东北大决战。

    锦州外围战几个镜头

    镜头一:夺取大小紫荆山。该山是锦州城东面的险要屏障,与城西南4里远的南山(182.4高地)相对峙,中间有锦沈铁路、公路及小凌河穿过,是锦州东面的咽喉要道。守军对大、小紫荆山极为重视,由暂五十四师防守,修筑了各种野战工事及部分永久工事,组成了严密的火力网。

    八纵二十三师六十九团三营在炮火支持下向大紫荆山发起攻击,经过两小时激战,占领了大紫荆山主峰。6日,二十三师六十八团三营占领了大紫荆山南侧的小紫荆山。当日敌一个营乘火车出锦州,进到小紫荆山西南侧,在炮、空火力掩护下,向小紫荆山发起反冲击。由于防守部队思想麻痹,未做抗击敌反冲击的准备,小紫荆山又被敌夺去。敌又向大紫荆山阵地实施疯狂的反冲击,妄图重占大紫荆山。

    第七十团一营三连顽强扼守,连续打退敌4次进攻,守住了高地。六十八团第三营总结了前次战斗的经验和丢失小紫荆山的教训,10日再次向小紫荆山发起进攻,经激战歼敌400余人,夺回了小紫荆山。

    镜头二:攻占北大营。锦州东北角的北大营是敌重要据点,守敌是暂五十四师第三团第一营,周围地形开阔、工事坚固,并有多种副防御设施。八纵二十四师第七十团为主攻,第七十二团为2梯队。11日晨1时实施炮火准备,北大营东北角敌地堡一个一个被摧毁,围墙被轰开,担任突击的部队勇猛突入缺口,不顾敌人火力层层封锁,直插敌核心阵地。经1个半小时的激烈战斗,全部占领北大营,毙敌百余名,其余守敌缴械投降。

    镜头三:夺占八家子和被服厂。这八家子和被服厂是敌人在锦州东面的最后两个据点,由第二十三师负责攻占。第六十七团打八家子、第六十八团打被服厂,13日凌晨同时发起进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第六十七团占领了八家子,歼敌暂五十四师第二团第三营500余人。该团前出到白梨街,直逼锦州城墙。敌当即组织炮火和城墙上的火力向他们射击,也发起了几次进攻,企图夺回白梨街,都被第六十七团挫败。第六十八团向被服厂发起攻击后,连续炸毁了被服厂东门外几个地堡,先头部队随即突入院内与敌短兵相接,激战两小时,才全部占领了被服厂。

    镜头四:西山争夺战。八纵二十四师七十一团在北大营西山的突破战斗颇为激烈。13日凌晨发起攻击,当时晨雾弥漫,能见度极差,炮火准备未能达到预期效果,只得令爆破组冒着敌火力实施连续爆破,伤亡了不少人,才炸开了3道铁丝网,在敌障碍区开辟了两条通路。部队发起冲击,敌纵深炮火及前沿火力疯狂射击,封闭通路。第三营在攻击敌3号碉堡时,原晋察冀军区神枪手、战斗英雄、营长安全福及八九连连长相继牺牲,部队伤亡很大,攻击失利。第一营发展较快,第一连、第二连动作勇猛,仅5分钟就突入敌阵地,攻占了1号2号地堡群。但暂五十四师守敌连续实施反冲击。我军打退了敌人3次反冲击,并乘势占领了敌3号地堡群。国民党军不甘心失败,又抽调暂十八师的两个营在师长景阳的督战下发起了第4次反冲击。我一连只剩下17人,二连只剩下23人,弹药也消耗殆尽,情况十分严重。就在国民党军发起第5次反冲击时,团2梯队及时投入战斗,终于把敌人压下去。

    镜头五:扫清“团管区”、“师管区”。二纵以四师和六师肃清外围之敌,五师担任突破任务。六师从右翼首先夺取合成燃料厂,然后扫清敌西北门外(“团管区”、“师管区”一线)各据点,直逼西北门西侧城下;四师从左翼先夺取12亩地,并扫清12亩地以前各据点(包括“团管区”、“师管区”东侧各据点,)直逼西北门东侧城下。同时,两个师沿自己的进攻地域,各挖一条直逼城西北门两侧的交通壕,以便五师突破城防和四六两个师进入纵深战斗,与三纵队协同从城北并肩突破,首先歼灭铁道以北和车站地区之敌,而后继续向纵深发展,分割歼灭锦州守敌。

    刘震在纵队作战会议上强调:“敌人在锦州外围设置了坚固据点,特别是在城西北高地,有外围据点中最大的支撑点。四师和六师必须坚决按时肃清外围之敌。否则,将势必影响总攻,影响整个战斗的胜利。”

    六师师长张竭诚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合成燃料厂、团管区、12亩地与其东侧的配水池和白老虎屯所据点相呼应,构成锦州城西北的一道重要屏障。这几个外围据点形成一个环形防御,周围遍布地堡,地堡之间还挖有连接的交通壕,地堡群外圈还有围墙,里面是铁丝网和鹿砦、梅花桩等障碍物。怪不得敌人吹嘘这一带的据点是“第二凡尔登”、“小马奇诺”防线。范汉杰想利用这一盾牌挡住解放军,特意从暂十八师、二十二师抽出两个精锐营防守。

    张竭诚和政委李少元部署了本师突破外围的战斗任务:十八团负责攻占合成燃料厂;十七团除1个连向小凌河西岸佯动外,主要担任阻击敌暂十八师的增援,保障十八团右翼的安全,而后转为师的第1梯队随主攻部队进城作战,十六团负责攻占黑山团管区,师山炮营、特务营配属十八团作战,而后转属十六团最后攻占团管区。

    10日晚,十八团三营利用地下土工作业接近到合成燃料厂北侧地堡群后,主动要求提前实施攻击,先拿下向西突出的核心据点,但因过壕梯子短,攻击部队涉水过壕,遭敌暗火力射击,未达目的。11日张竭诚到十八团和团长一起进行周密组织,再次发起攻击。在强有力的火力支援下,攻击部队前赴后继,连续爆破,排除地雷,摧毁30多座暗堡和地堡,打退敌人3次反冲击。经过激战将守敌三十四师五五○团1个营歼灭,占领了合成燃料厂。六师还摸索出山炮打敌钢筋水泥碉堡的方法,先用两发不上引信的炮弹打穿碉堡外壳,然后用一两发带上引信的炮弹就可摧毁这个碉堡,但3发炮弹必须打在一点上。纵队立即推广了这个方法。

    四师师长胡继成、政委李世安将攻打12亩地的任务交给了十二团。该团在冲击至外壕时,遇到外壕深水的障碍,勇敢的战士用自己的身体作桥墩搭起一座座人桥,保障部队迅速攻克了敌人的据点。

    城西北外围最大据点“团管区”地势较高,有外壕及铁丝网、鹿砦、梅花桩、地雷场等障碍物。守敌约1个团的兵力,凭借两座坚固楼房和地堡群组成防御体系。刘震令六师十六团从西北、西南,四师十二团从东面选两点突破,而后合击歼灭该敌。11、12日夜部队进行了紧张的近迫作业和战斗准备。挖了数条长达2500米的蛇形交通壕,一直延伸到敌前沿地堡40余米处。壕内可通行火炮,使攻击部队全部转入地下。13日10时开始炮火准备,10时30分发起冲击。十二团经过连续冲击,反复争夺,在东北角突破成功,并击退援敌的反扑,巩固了突破口。当敌1个营在坦克配合下进行反击时,团长颜文斌亲率1个连赶来将敌打退,并立即向纵深发展进攻。

    六师副师长赵永夫到十六团指挥战斗,激烈战斗一开始即负伤。十六团副团长薛复礼带领3营冲击,爆破手们连续炸开了两个突破口,威力射击尚未停止,战士们便爬上了外壕,十几把刺刀碰到守敌的鼻尖上。三营迅猛向纵深打去,逐次争夺营房。干部战士已有不少伤亡,三营长赵先顺负伤不下火线,坚持指挥部队。战士们冲杀过去,连续打退了敌人6次反冲锋,先后占领了4栋房子。二营、一营也分别向团管区的东部楼房区和西南部的敌人发起攻击。四连首先夺占了前两栋楼房,遭敌反击,五连六连迅速投入战斗,占领了团管区东南的楼房。二营4个营职干部3个负伤。一营沿三营路线投入战斗,全歼了团管区南部守敌。当天下午1时,部队全部占领团管区,歼灭1个团守敌。

    接着,刘震司令员急令四师和六师攻占“师管区”。正当部队紧张准备攻击之际,“师管区”守敌慑于我军威力,放弃阵地向城内逃窜,十一团察觉后,即以一营跟踪追击,在城边截歼逃敌一部。至此,二纵夺取了城西北的敌外围据点,并挖通了两条直逼西北门两侧的交通壕。刘震向刘亚楼参谋长报告:13日可以完成肃清敌外围据点的任务。

    镜头六:恶战配水池。在城北外围的配水池、亮马山上的大疙瘩,国民党军设置了两个大的强固据点。一东一西,成掎角之势,掩护着锦州城垣。特别是配水池据点,居高临下,俯瞰全城,控制着通往锦州的一条宽阔大道。抗战时期,日本侵略军就曾将它作为锦州城的一个城防要塞,修筑了大量钢筋水泥永备工事和砖石结构的半永备工事。国民党军队又苦心经营3年,以大白楼为轴心,挖掘了内外两条深壕,架设3道铁丝网,铁丝网之间布满大小暗堡、机枪掩体、单人散兵坑。该据点守敌为暂编第二十二师的1个加强营,约800多人,都是老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较强。守敌自以为配水池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防线。他们在大白楼上狂妄地写道:“配水池就是第二凡尔登”,“守配水池的都是铁打汉”。

    三纵司令员韩先楚、政委罗舜初把攻打配水池的任务交给七师。

    七师师长邓岳问二十团团长:“配水池你们打算让哪个营打?”

    “准备叫二营打。”汤团长回答。

    一营营长赵兴元一听急了:“还是交给我们打吧!四平攻坚战下来。我们快1年没捞着仗打了,战士们都憋得嗷嗷叫。这次不让我们当突击队,俺这个当营长的怎向战士们交代?”见团长不表态,他又转向师长:“我们一营你是了解的,打闻家台,打四平,我们积累了许多攻坚的经验。让我们打配水池,保证能攻得破,守得住,像块膏药似的粘住敌人,让他抖也抖不掉。”

    师长笑了笑:“你这块‘膏药’没把敌人粘住,倒先粘上我啦。我没意见,你们定吧。”

    团长、政委交换了一下意见:“那就你们一营上”。

    一营战士们利用黑夜把交通壕挖到离敌阵地仅40多米的前沿。配水池外围的堑壕和交通壕又深又陡,不便攀登,他们又赶制了数十架木梯子。赵兴元只身进行了抵近侦察,绘制了敌人设防草图,对哪里有铁丝网,哪里有暗堡,哪里有壕沟,哪里有机枪掩体,哪里有单人散兵坑,都做了标记。

    师政委李伯秋来到一营,问:“赵兴元,拿下配水池你有几分把握?作为一个指挥员,充满必胜的信心是至关重要的,但也要多设想一些困难。炮火摧毁不彻底怎么办?正面攻击受挫怎么办?你们要多做几手准备呀!”

    赵兴元把营里这些天战前准备的情况向政委作了详细汇报,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政委。没有金钢钻,俺也不会揽这个瓷器活。”

    担任主攻任务的三连指挥所,壕壁上贴着宣传鼓动快板诗:

    同志们,准备好,大炮就要打响了;

    炮声一停咱就上,配水池上立功劳。

    赵营长问:“打配水池有信心吗?”

    一个班长把烟蒂朝地下一扔:“营长,俺当兵这些年,硬骨头还啃过几块,别听敌人瞎诈唬,就算他们是‘铁打汉’可这回碰上了咱们这伙子章丘打铁匠,一锤子下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配水池就是块铁疙瘩,我们也要把它砸个扁!

    12日8时,随着两颗信号弹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震耳的炮声,一排排炮弹夹着啸声扑向配水池,掀起了一股股烟尘。铁丝网、大白楼都被浓烟吞没了。

    “出击!”伏在战壕里的战士乘着弥漫的硝烟,怒吼着向敌人扑去。三连和担任助攻的二连像两把利剑似的同时插向敌阵地。炮火虽然摧毁了配水池的地表工事,但暗堡里的机枪仍在吐着火舌,子弹雨点般地射向冲锋的战士。刚冲到外壕的三连一排被凶猛的火力压在壕坎下面,紧随其后的二排、三排进入外壕后,又触响了敌人的“航空炸弹”和地雷,随着几声巨响,十几个战士倒在血泊中,前进一时受阻。

    在我军强大炮火掩护下,突击部队冲向锦州城垣,主攻方向受挫,二连在助攻方向却发展顺利。几个爆破组用爆破筒和成捆的手榴弹,迅速扫除了前进的障碍。突击排随后以迅速果断的动作占领了东北角的4间红房子,为向纵深进攻打开了缺口。

    赵营长当机立断,将二连的突破口改为主攻方向,对后面的一连连长大声喊道:“把你们连统统拉上来,随我上去全力支援二连,巩固阵地,扩大战果。”营2梯队一连,沿着二连攻击的方向迅速插上,投入了战斗。赵营长带着通信员和电话兵,钻进了炮火硝烟中。没跑多远,就遇见两个战士架着教导员。教导员胸前的棉衣已被血殷红了一大片,肋骨被打断了两根,双手捂着伤口,张大嘴巴呼呼地喘着,挣扎着不下去。赵营长只好命令战士硬把他架下火线。

    赵营长跑到最前面,爬出壕沟不远,就见前方仰躺着一个人,是吴传恩,浑身沾满了鲜血和泥土,蜷着一条腿,失去血色的脸上还挂着汗珠,手已经凉了。这个出身贫苦,赤着一双脚走进革命队伍的战士,作战勇敢,屡建战功。在四保临江的一次战斗中,他全身几十处受伤,右眼被炸瞎,脚趾被炸掉,仍顽强地坚持战斗,成为全师闻名的模范荣誉军人。

    丢了红房子的敌人疯狂地反扑。炮弹、手榴弹、机关枪、冲锋枪等各种火力都集中到了红房子。房顶被炸塌了,墙壁被打穿了。红房子仅剩下千疮百孔光秃秃的四壁,浓烈的火药味呛得人透不过气来。

    二连增援上去了,贾连长挥着驳壳枪:“营长放心吧,有我们就有红房子,丢了红房子,我就不回来见你了。”

    阵地争夺战打得艰难而又残酷。每一分钟都在流血,每一分钟都在伤亡。一群敌人刚被打下去,另一群敌人马上又反扑上来。但是,我们的战士却像一颗颗坚实的钢钉,牢牢地钉在阵地上,顽强地粉碎了敌人的多次反扑。一个战士肚子炸穿了,肠子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推开前来救护的战友,忍着巨痛把肠子塞了回来。紧扎了一下腰带,抄起一挺机枪,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呀——”的一声跳到墙外,朝围着红房子的敌群猛扫过去……

    时针指向下午3点时,已打垮了敌人30多次反扑。阵地前敌人的尸体把齐腰深的交通壕填满了,壕内的水沟已是红红的血色,敌人穿的棉衣被炸得白絮飞舞。

    战斗持续了近7个小时,一营伤亡也很大,壕沟里散乱地躺着100多名伤员。敌人把配水池上的残兵败将都纠集起来,进行最后的挣扎;又从城内调来1个营的兵力,在两架飞机和5辆装甲车的掩护下,沿公路向一连、两连侧后迂回,配合守敌从两面夹击。一连、两连的弹药都快打完了,战士们紧张战斗了近一天,没吃一点东西。他们忍受着饥饿,拖着疲惫的身子顽强地支撑着,能坚持战斗的仅仅剩20几个人了。

    在这形势严峻的时刻,电话兵终于接通了与团指挥所的电话。汤团长听了赵兴元的简要汇报后,问道:“老赵,你能不能守住?不行就往后收一收吧。”

    “不!我们决不撤退一步!”赵兴元坚定地向团长表示,“配水池还没有彻底解决,现在让我们下去,我怎么向全营交代?怎么对得起倒在这里的战友啊!请团长放心,人在阵地在,我们誓与阵地共存亡!”

    敌人的又一次反冲击被打垮了。此时,师团首长根据战场上的情况,重新调整了部署,把三营调了上来,在配水池的西南面实施突击。胜利的旗帜终于插在了大白楼的顶端。

    配水池之战,是一营战斗历程中最硬最恶的一仗。8个多小时的殊死搏斗,歼敌千余人,而一营也伤亡了600多人,上级派来的4名随军记者也牺牲了3名。

    战斗结束后,全营4个连队的炊事班把做好的饭菜挑上了阵地。一看只寥寥几个来吃饭,他们都抱在一起,悲痛地大哭起来,那悲怆的声音像一支挽歌,久久地在阵地上空回荡着。

    塔山阻击战的战法决策、战前动员及其作战经过

    塔山并不是山,是因一个叫塔山的村子而得名。塔山东临渤海,西靠虹螺山和光秃秃的白台山,是北宁线上一个百十户人家的村庄,村北有条东西走向的丘陵。塔山中间为一条宽10余公里的狭长起伏地带,北宁铁路纵贯期间,是葫芦岛通往锦州的咽喉要道。

    国民党军东进兵团增援锦州,必经之路就是塔山。只要突破塔山,用不了两个小时,国民党军即可进抵锦州,对攻城的解放军施行反包围。

    东野意识到塔山的重要性,锦州能不能攻克,关键是能否守住塔山,赢得攻锦所必需的时间。

    沈阳和锦、葫东西两路援军,可能使攻锦部队陷入夹击,像夹肉烧饼一样被吃掉。为确保攻克锦州,第二兵团司令员程子华、政委黄克诚指挥第四、第十一纵队和热河独立第四、第六师及炮旅,布防于锦西县以北地区,坚决阻击锦西、葫芦岛之敌增援锦州。这一阻击战能否打好,关系到能否攻克锦州,关系到关起门来将东北敌军就地歼灭的战略方针能否实现。

    第四纵队在司令员吴克华、政委莫文骅率领下,向塔山地区疾进,并于10月6日进入指定位置。

    第十一纵队在司令员贺晋年、政委陈仁麒指挥下,未及休整,即按东总电令,向锦西开进,8日到达锦西城北的长宁山、台子沟、沙河营一线,投入紧张的战前准备。

    我第四纵队某部副团长江雪山在塔山阵地上下达上级的战斗命令,要求坚守阵地,寸土不失,保证友军攻下锦州

    守卫塔山,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应以海拔261米的白台山为主要防御阵地。这样可居高临下,控制塔山堡;另一种意见认为,应以塔山堡为主要防御阵地。因为塔山堡控制着公路和铁路,敌人不打下塔山堡,大部队及重武器就无法通过去增援锦州,它像门闩一样地锁住敌人。最后大家统一了认识,以塔山堡为防御核心。

    兵团决定:“把主要的兵力、火器,集中使用于保卫塔山的方向,在宽大防御正面尽量节省兵力和火器,掌握雄厚的突击力量和纵深的火力配系,将敌人的进攻束缚在塔山堡前狭窄的地域内,迫使敌人不能展开大的兵力,作宽大正面的进攻。兵力部署是:第四纵队的防御正面东自白台山脚,西至老边一线;独四师、独六师在西南面东窑站、双树堡、地藏寺、季家屯之线构筑防御阵地,在敌侧后牵制敌人。

    林彪指示:“两锦敌人相距只20余里,故我军绝对不能采取运动防御方法,而必须在塔山、高桥及其以西以北部署顽强勇敢的攻势防线,以四纵一两个师兵力构筑工事,准备在此线死守不退,在阵地前近距离开火,大量消耗敌有生力量;准备抵抗数十次猛烈进攻,待敌消耗疲劳进退两难之时,再集中十一纵全部及四纵一两个师兵力组织反突击,将敌大量歼灭于我阵地之外。”“你们必须利用东自海边西至虹螺山下一线约20公里的地区,作英勇顽强的攻势防御,利用工事大量杀伤敌人,使敌人在我阵地前横尸遍野……而使我军创造震动全国的光荣的防御战。”

    罗荣桓对塔山守将用电话下达了政治动员令:

    “街亭虽小,干系甚大。锦州与锦西相距40公里,全靠塔山东进兵团。否则锦州敌军就要跑掉,甚至使我围城部队陷于敌数路夹击中,锦州战役关键在塔山守不守得住,务必使每个干部、党员和全军上下明白,这一任务的重要性。”

    刘亚楼在电话里对各师首长下了死命令:

    “塔山丢了,你们提着脑袋来见我。”

    第四纵队也进行了深入的政治动员,党委发布了《告全纵指战员书》、《致全体党员信》。阵地遍插标语牌,上面写道:“寸土必争,与阵地共存亡”、“死打硬拼,人在阵地在”、“让敌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十二师师长江燮元当众宣誓:“我的位置就在同志们身边,为了保证锦州作战的胜利,我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第十师政委李丙令在全体干部动员会上说:“为了粉碎敌人增援锦州的企图,我誓与同志们同生死共患难,抛头颅洒热血而不后退一步!”

    坚守塔山堡阵地的部队是四纵第十二师第三十四团。

    10月5日晚,四纵十二师师部。江燮元师长、潘寿才政委和几个机关干部坐在油灯旁看地图,向骑马紧急赶到师部的三十四团团长焦玉山、政委江民风询问了部队的情况,而后向他们传达了总部命令及纵队和师首长的决心部署。

    江师长说:“师决定你团守卫塔山,现在时间紧迫,任务很重,纵队首长命令部队在拂晓前赶到塔山,阻击从锦西、葫芦岛增援锦州的敌人。”江师长指着地图上用红铅笔圈好的打鱼山、高家滩、塔山桥、塔山堡说:“其中塔山堡是重点。你们到达指定地点后,尽快组织干部勘察地形,区分任务,并将兵力部署迅速报师。”

    潘政委说:“你们团坚守塔山的任务很艰巨,又很光荣。要向全体指战员讲清楚,塔山阻击战是歼灭锦州守敌,攻占锦州的关键。能不能守住塔山,关系到我军能不能顺利打下锦州,关系到能不能全歼东北国民党军,解放全东北的大问题。你们三十四团过去在新开岭围歼战,鞍山、辽阳攻坚战,攻取本溪和老爷岭阻击战中都打得不错。师党委相信你们,希望你们发扬勇敢战斗、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战胜各种困难,完成这次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焦玉山、江民风表示:“坚决执行命令!”

    6日拂晓前,三十四团一营进至塔山堡,三营进至高家滩和塔山桥,团警卫连二排进至打鱼山。二营为团预备队,隐蔽在塔山堡后背后钓鱼沟边。团指挥所设在塔山堡北侧高地。各营连进至指定位置后,立即紧张地勘察地形,抢修工事,挖防空、防炮洞。

    7日上午,焦玉山带领全团营以上干部勘察地形,区分具体任务。在塔山山头上遇到来看地形的师长、政委和纵队胡奇才副司令员。首长指示他们抓紧抢修工事,一定要准备打硬仗,打恶仗,坚决守住塔山,保障主力攻克锦州,全歼守敌。焦玉山说:“人在阵地在,决不后退一步。”江师长说:“好,一言为定。”

    8日上午,四纵司令员吴克华和政委莫文骅带领全纵团以上干部到前沿勘察地形,下午在塔山堡开会,详细讨论了打法及兵力部署等问题。

    四纵决心以伤亡1万人的代价来完成阻击任务。

    10日,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国民党军的炮弹呼啸着在塔山阵地上爆炸了。守军三十四团一营阵地、三营阵地、警卫连阵地和团指挥所都遭到敌人猛烈的轰击。塔山堡、高家滩的民房一幢幢被打塌起火。山上的草木被烧着了,阵地上弥漫着炮火和硝烟。国民党军1个多营的兵力,趁夜暗落潮摸到警卫连二排打鱼山主要山头阵地,二排两个正副班长牺牲,1个排长和4个战士负伤,剩下的人撤到第2个山头坚守。焦玉山团长举起望远镜,隐约看到已开始涨潮,打鱼山成了孤岛。他让参谋告诉警卫连:“要守住现有阵地,待黄昏落潮时,配合主力部队实施反击。”

    吴克华司令员打电话命令:立即组织反击,坚决把阵地夺回来!”

    天已大亮,“重庆号”巡洋舰以猛烈的炮火轰击三十四团观察所。观察所里,团长、政委、通信员、电话员共7人,每个人都是满身泥土,有3人被炸伤。

    从南面飞来9架敌机,在塔山堡、高家滩上空泻下了一串串重磅炸弹。顿时,阵地上硝烟滚滚,大部分工事被摧毁,铁轨枕木漫天飞舞。许多同志被震昏,有的耳鼻出血。国民党军步兵张牙舞爪,以集团队形哇啦哇啦往前冲。

    “打!”守军各种武器一齐开火,杀得国民党军滚的滚,爬的爬,横七竖八,一片一片倒毙在阵地前面。

    敌人的后续梯队,被潜伏在饮马河南岸高甸子村的侦察组以突然猛烈的侧射火力打得伤亡惨重。国民党军当晚派1个营的兵力将这个小村烧光。

    国民党军用约3个师的兵力轮番进攻,但伤亡惨重,被压制在海滩上和饮河滩里不敢动。太阳刚落山,焦团长立即发出反冲击信号。各反击分队像猛虎一样冲出掩体,杀向敌人……

    10日下午,国民党总统府华北战地督察组长罗奇带领独立九十五师从塘沽港海运到达葫芦岛。九十五师是广东部队,战斗力强,号称“赵子龙师”。罗奇随即亲到前线查询了战况。他说:“锦州战事激烈,我代表总统来督战,主张加紧行动。”

    罗奇把拿不下塔山的主要原因归之于阙汉骞的第五十四军不肯出力。他主张第五十四军为第1梯队,全力进攻塔山,第二梯队为第六十七军,配置在第一梯队左后方,保障第五十四军的左翼侧安全,以独立第九十五师位置于后为总预备队,罗奇说:“葫芦岛有4个军,沈阳西进有5个军,加上锦州的两个共有11个军的兵力,再加上海、空军的优势,无论在数量上和火力配备上我军都比共军占绝对优势,只要官兵用命,抱‘杀身成仁’的决心,是一定可以完成这次任务的。”

    阙汉骞深有感触地说:“我军口头上是强调海、空军优势及我兵力比共军多,但打起仗来,空军就没有派飞机来,海军的炮兵协同也有限。说到陆军,我军是有11个军,但沈阳的西进兵团5个军远隔几百公里之外,锦州的两个军被解放军包围着,已不能与我军协同;烟台的第三十九军还没有到达,在葫芦岛的部队,还要担负锦西、葫芦岛的防务及海口交通,实际能使用于攻击的部队不到两个军的兵力。加上部队的缺额及伤亡……”

    10月13日拂晓,国民党军向塔山、大台山阵地狂轰滥炸,开始更大规模的进攻,以4个师的兵力,采用中间钳制,两翼突破的战术,发起9次攻击。国民党军以整团的兵力组成梯队,由军官带头冲击,前面倒下去后面扑上来。守在塔山堡村头的一连,与敌人拼杀伤亡过大,一股敌人乘机突了进来。在这危急之际,一营副营长鲍仁川,越过敌人火力封锁,进入村内,组织一连文书、通信员等零星人员与敌人白刃格斗,顽强抗击。焦团长急令团预备队实施反击。二营看到信号,营长、教导员身先士卒,冲进塔山堡,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村子里烟雾腾腾,火光闪闪。二营教导员于厚德负伤倒下,几个战士去扶他,他大声叫着:“不要管我,快去消灭敌人。”3营长周丙义带着通信员和几名战士,冒着猛烈的炮火和硝烟,跳出工事,端着刺刀,冲入敌群,用刺刀接连戳倒几个敌人,自己多处负伤,因流血过多,壮烈牺牲。经过20多分钟的逐屋争夺搏斗,将突进来的敌人全部消灭,恢复了前沿阵地。

    铁路方向战斗更为激烈。号称“赵子龙师”的国民党军独立九十五师部队,袒胸赤臂,身背大刀,端着机枪冲上来,如同一群海盗。十师二十八团一连临危不惧,全连剩下30多人,在身负重伤的指导员程远茂指挥下,英勇地守住了阵地。

    二十团二营,阵地西南山头上,有敌人一个炮兵指挥所,居高临下。二营在反冲击时,受敌炮火的猛烈袭击,伤亡很重。必须想方设法拔掉这个钉子,才能坚守住阵地。营教导员派六连一排机枪组长纪守法带机枪射手去完成这个任务。二营阵地距离敌炮兵指挥所较远,正面又是开阔地,硬冲是不行的。纪守法说:“教导员,我们3个人化装成敌军,混过去。趁敌人不备,绕上山头,给他们来个连窝端。”黄昏,在敌人又一次向我阵地进攻时,纪守法等3人混进敌群,端着机枪,冲进了敌炮兵指挥所,未等敌人反应过来,一阵扫射,敌人全部报销了。敌炮兵的“眼睛”被我们打瞎之后,火炮就失去了作用。纪守法等3人把敌炮兵指挥所拔掉之后,端着3挺机枪,兜着敌人的屁股后头打。3个人一个牺牲,一个负伤,纪守法回到阵地。

    战士们说:“这里是塔山,不是长坂坡,让‘赵子龙师’尝尝解放军铁拳的厉害吧!”

    “赵子龙师”师长受不了啦,打电话报告:“第一波部队几次冲上塔山阵地障碍物边缘,被塔山解放军火力所阻止,连头都抬不起来,伤亡很大,已进入胶着状态,陷于进退不能的境地。”林伟俦也说:“各师攻击受挫,营长以下官兵伤亡很大,死的没有人埋,伤的没有人救护,影响士气。”

    罗奇仍叫嚣:“要不顾一切牺牲,非攻占塔山不可!”

    下午,敌人的进攻更加猛烈。河滩上涌来密密麻麻的敌人,三营轻重武器一齐开火,给敌以很大杀伤。打退敌第四次进攻后,八连减员很多,弹尽粮绝。警卫连立即增援上去,随着连长一声高喊:“共产党员跟我来,杀啊!”全连端起刺刀同敌人拚杀肉搏,刀光血影,喊杀震天,压制了敌人。

    这一天,四纵防御阵地上遭国民党军大炮、重庆号上152毫米舰炮轰击和飞机轰炸,落弹3万余发,守塔山部队击溃敌9次冲击,有的战士与敌拼刺刀十多次;两臂已麻木;战士们和敌人绞在一起,抓头发、揪耳朵、用刀捅、用牙咬,滚打成一团。坚守桥头堡的七连八班全班9人,牺牲3人,6人负伤。三十四团1天战斗伤亡300多人。但他们守住了塔山阵地,岿然不动。

    撼山易,撼解放军难。

    黄昏前,侯镜如令各部停止攻击,在阵地上调整补充粮弹,夜间派少数部队袭击解放军阵地。侯同罗奇在第六十二军指挥所召开军、师长会议,先由独立第九十五师朱师长报告,他说:“侦察地形时,看到塔山没有什么动静,以为塔山的共军兵力不多,阵地构筑也简陋。开始攻击前,我军炮兵集中对塔山猛轰,也没有发现目标。但当炮兵延伸射击,步兵前进到共军的有效射程里,共军突然集中火力向我攻击部队射击,这是在华北战场所没有遭遇过的。打得部队抬不起头,共军的障碍物破坏不了,我军无法前进,只有白白地牺牲。”其他各师长也同样地叫苦。

    这时,罗奇严厉地说:“开会前接到总统来电:现在锦州战事非常激烈,要侯司令官坚决执行命令,这一战关系党国的存亡。我代表总统来督战,如有奉行命令不力者,将报请严办。”

    各师长提出要空军多派飞机轮流助战,掩护步兵攻击;要海军舰上的大炮集中对塔山射击,要战车部队早日到达助战等。

    14日上午5时30分,国民党军海军的152毫米大炮及各军、师炮兵集中火力向塔山阵地猛轰。接着战斗机、轰炸机到达,投下很多500磅重型炸弹。有两枚落在塔山河滩西岸国民党军独九十五师阵地附近,伤亡连长以下官兵20余人,该师官兵大骂空军盲目投弹,炸到自己头上来。独九十五师向塔山阵地中央,第六十二军1个师向塔山左翼高地,第五十四军第八师向塔山右翼铁路桥头堡猛烈攻击,反复冲锋,均遭解放军猛烈还击。

    14日下午,前线枪炮声停息时,国民党军受伤官兵,源源运到葫芦岛和锦西县城,先后用轮船海运而走的就有3000多人。独立第九十五师伤亡过半。每团缩编起来仅及一个多营人,其余各部队也是伤亡甚重。这天晚上,侯镜如和罗奇又召集各军长、师长研究失败原因。大家都说塔山解放军阵地堡垒星罗棋布,铁丝网鹿砦纵深达十余公尺,是攻击前进的极大障碍。还说炸弹和炮弹没有摧毁解放军阵地工事及障碍物,各兵种得不到协同,在战斗中见不到飞机影子等等。最后罗奇说:“独九十五师伤亡过重,15日休息整理。改由第二十一师接替独立第九十五师的任务。”

    当晚北平战车部队海运到达葫芦岛。罗奇又得意忘形地说:“有了水牛(指战车),打下塔山是不成问题了。”

    15日,即锦州城破之日,锦西方面国民党军作了最后也是绝望的进攻。同时展开5个师,改变了先用炮火轰击的办法,而是利用拂晓,乘解放军连续作战疲劳困盹,突然偷袭,冲进了塔山阵地第一道战壕。罗奇在塔山以南高地上督战,看到独九十五师涌上塔山阵地,挥舞着马鞭子连声欢呼:“突破了!突破了!”就在国民党军向第二道堑壕爬进时,被守军一连巡逻警戒哨和两个送饭的炊事员发觉。他们一面与敌人搏斗,一面高声呼叫。这时一连连长带领战士们紧急应战,在工事里与敌人扭打,以短促火力杀伤敌人,粉碎了敌人的偷袭。冲入火网的敌两个连被迫投降。

    敌人偷袭不成,即集中暂六十二师、一○三师、二十一师一部分兵力,分三路向我塔山阵地发起猛烈的集团冲锋。

    坚守桥头堡的二十八团二连指导员鼓励战士们:“一定要顶住敌人。子弹打光了用刺刀,刺刀捅弯了用枪托,枪托打烂了用石头,石头砸完了用牙咬!我们是有光荣传统的部队,有人在就有阵地在!”敌人冲到第一道铁丝网边,他们各种武器一齐开火,激战持续了3个多小时,只见铁丝网上、堑壕外面,到处是敌人的尸体。

    守卫塔山的部队经过六昼夜的顽强奋战,胜利地完成了阻击任务。这是宣传员们冒着炮火将上级颁发的“塔山英雄团”的奖旗送上火线

    国民党军锦西的东进兵团被阻挡在塔山一线,不可越雷池一步。塔山阻击战,为主攻部队攻占锦州提供了最有力的保障,阻援部队成绩突出的几个团,分别荣获了“塔山英雄团”、“守备英雄团”和“白台山英雄团”的光荣称号。

    林彪高兴地说:“是啊,没有想到他们打得这样好,打的是政治仗啊!打锦州的部队也都打得很好,打得很坚决,迅猛地向纵深发展。分割敌人,把敌人指挥系统打烂,胜利是出乎意料的啊!”

    罗荣桓政委也笑着说:“唉呀,塔山这个仗啊,锦州这个仗啊,的确带有一定冒险性。因为打到敌人真正的要害处,敌人必然要在垂死中挣扎,尽可能集中他所能出动的兵力与我决战,以图破坏我们这个勇敢的作战计划。我们在历史上还没有打过这样的大仗。任务是光荣而又艰巨的,胜利是来之不易的啊!好在这次战前部队经过一段时间的新式整军运动大练兵,打下个好基础,展现了新面貌,它的威力在这次战斗中充分体现出来了。经过这一仗的考验,可以说我军的战斗力已发展到了攻无不克、守无不固的新境界。”

    蒋介石援锦企图破灭了,沮丧地说:“锦西、锦州仅距30多公里,以11个正规师的兵力不仅未能出援锦州,反遭惨重伤亡,实在出乎意料。”

    塔山阵地前,国民党军遗下近7000多具尸体。

    解放军也有近4000人的伤亡。

    文学作品中形容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塔山是真实的景象。

    夺取锦州城区的若干细节

    锦州总攻开始了!

    10月14日上午10时,几百门大炮同时怒吼,锦州城顿时一片火海。城墙、碉堡纷纷倒塌崩陷,铁丝网、梅花桩四散飞扬,护城壕也被轰平了。

    二纵从惠安街、良安街之间揳入市区;三纵从伪省公署附近突破;七、九纵以中央大街为分界线,从大凌河街、女儿街、牡丹街、太子街突破;八纵从瓦斯会社东北角突破,插入市区。

    二纵担任突破的五师13日夜即隐蔽进入攻城地域,部队冒敌猛烈的炮火连夜紧张地构筑了抵近射击的炮兵阵地和步兵突破冲击出发阵地。14日拂晓前,连以上指挥员均逼近敌前沿观察了地形,熟悉道路,弄清突破口的位置。各尖刀连占领了冲击出发阵地,火炮都进入抵近射击阵地,完成了一切突破防线的准备工作。

    我军坦克部队开上锦州战场

    解放军坦克兵参战,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配属五师的坦克二连有8辆坦克,都是接收日军的破旧坦克经过修理拼装的,战士们叫它“老头坦克”。坦克中的通讯设备被日军拆掉了,靠坦克外面打信号旗联络。坦克兵多是新手,初次上阵难免紧张。坦克就像没有驯服的老牛,有时让它走它偏停,让它停它又走了。总攻发起时间还没到,有的坦克一发动就向前冲去,尖刀连的战士们喊“停下”,用镐头敲,坦克里也听不见,只好跟在坦克后面发起冲击。这“老头坦克”还真顶用,几辆坦克成后三角队形展开,用炮火交叉射击,不到一刻钟就把铁路大桥碉堡防御工事摧毁,掩护步兵连向城内进攻。

    左翼十四团和右翼十五团并肩突破城垣防御。为了护送主突部队,及时打垮敌人的反冲击,刘震令炮兵进行3次延伸射击,第一次延伸150米,第二次延伸200米,第三次延伸250米,顺利地护送五师突破后进入纵深战斗。

    五师师长吴国璋从电话里向刘震报告突破的情况:“十四团、十五团跨过铁路后,从惠安街、良安街向前发展,揳入市内。突入市区后,敌出动坦克、装甲车阻我前进,并实施密集的炮火拦阻。突破敌拦阻后,十四团向东猛插,攻占了国际仓库;十五团控制两条街道后,进至静安街,歼灭了据守在红十字医院顽抗的敌人。”

    刘震令吴国璋:“迅速将师2梯队团投入战斗。四师、六师相继进入纵深战斗。3个师齐头前进,向市区东南发展进攻。进去的兵力越多越能扩大战果。总部要求我们尽快攻克锦州,打破蒋介石调兵遣将向锦州驰援的企图。”

    忽然,城墙上竖起一面鲜红的大旗。旗帜在烟尘里飘摆。部队响起一片欢呼:“锦州突破了,冲啊!”

    尖刀连一打进突破口就和敌人展开混战。

    指挥所进入突破口时,十五团团长樊洪立即命令第2梯队营投入战斗,从南北大街往东打,迅速扩大战斗面,以便巩固突破口。突破口上,许多伤员和抢救人员争吵着,不下火线,一个负伤的战士,肠子流出来还在拼命往前爬,别人要抬他,他不干,坚决要爬到城里去:“没打到城里,刚到突破口,就被该死的炮弹打中了肚子。死也要死到城里去,我要前进!”

    突破口,敌人死伤遍地,背包、水壶扔得到处皆是,钢盔在战士们脚下踢得来回滚动。尖刀连的战士,有的和几个敌人抱着死在一起,有的把刺刀扎在敌人身上还没拔出来就牺牲了。敌人顽强,解放军战士更顽强。冲锋信号发起3分钟,尖刀三连王德明第一个把胜利红旗插上了城头。敌人组织了几次反扑,尖刀连的战士把手榴弹、爆破筒都打光了,就和敌人拼刺刀。后来敌人越上越多,滚在一起混战起来,终于把敌人一个营消灭了。

    当尖刀十连冲入突破口,越过铁路路基向前冲击时,被西面一座坚固的敌碉堡中的两挺重机枪以密集的火网压制,八连、三连的指战员都被压制在铁路路基一侧,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伤亡在不断增加,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这时,十连五班战斗组长梁士英,第一个抢到前面,向连长要求完成爆破任务。他脱下棉衣,卷起袖子,提起7尺多长的爆破筒,沿着路基滚、爬、跳、跑,飞快地接近碉堡。他在土坎前,先扔出两颗手榴弹,然后趁着爆炸烟雾一纵身贴近碉堡,把爆破筒插进不断喷火的碉堡枪眼,拉燃导火索,转身跳开。

    不料爆破筒被敌人推了出来,掉在地上,吱吱地冒烟。梁士英毫不犹豫地拾起爆破筒又塞进碉堡。他刚松开手,爆破筒又被推出1尺多长,眼看又将推出碉堡。此时导火索将尽,随时都会爆炸。

    只见梁士英挺起粗壮的臂膀,死劲顶住爆破筒的底部,左脚抵住碉堡,右腿支撑着向前倾斜身体,像一尊钢浇铁铸的巨人钉在那里。碉堡里的敌人哇呀乱叫往外推爆破筒,梁士英岿然屹立,一动不动。

    西北风吹着他的单军装簌簌抖动。战友们都喊他下来隐蔽。排长大喊:“梁士英,我命令你赶快回来!”梁士英扭过头,摆一摆手,好像要说“不能,”话音刚出,轰然一声,碉堡已经被炸得粉碎,他的身影也在迸裂的土石中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梁士英是翻身农民,1946年参军,是二纵五师十五团三营机枪连的战士,曾多次立功。战役前,他调十连五班当战斗组长,十连担任尖刀连,二排又是尖刀排。梁士英牺牲附近的城门,后来被命名为“士英门”,锦州市人民公园里,耸立起一座高大的石塔,刻着“烈士梁士英之墓”光芒耀目的金字。

    两个尖刀连完全站稳脚跟后,人员已经不多了。团长樊洪在进入突破口时,也负了伤,因流血过多,面色苍白,被送下火线,由政委陈绍昆代理指挥。

    这时,从报话机上传来刘震司令员的命令:“十五团向高等法院地区进攻,配合友军歼灭敌军主力。”十五团转头向东,一营在左,二营在右……

    十三团在团长张峰率领下从十四团、十五团之间加入战斗,对据守监狱的敌人实施攻击,歼敌千余人。当据守监狱的敌人向南突围时,十一团、十三团互相配合,前后夹击,将敌歼灭,张峰团长负伤。十一团二连在这次战斗中,采取大胆迂回、分割围歼及政治瓦解等手段,经20分钟激战,毙敌百余名,俘敌400余名。十团由惠安街向老城进攻,歼敌千余人。

    战士们爬上锦州城垣西北角突破口

    十四团在开德合烧锅大院遇敌顽抗。该团二营在坦克和炮兵的支援下,经40分钟激战,全歼敌1个团部和1个营,而后继续向东推进。团长薛剑强、政委任茂如先后负重伤,副团长王扶之负伤坚持指挥战斗。

    六师尾随主攻部队,进入纵深作战。十七团进至市公署歼敌300余人,缴获装甲车、汽车各12辆、接着攻占了税务局大楼,歼敌1个营。十八团包围了邮电局,全歼守敌。该团政委王仲儒负伤。十六团尾随五师进入市内战斗,在铁路上歼灭敌人反冲击的两个连。尔后,在向纵深进攻中,配合三纵七师消灭了几股敌人。在攻城战斗中十七团副团长唐明牺牲。他是六师的一员战将,还很年轻,解放全东北的壮志未酬,就过早地离开人世。

    锦州城南的突破任务,由七纵和九纵担任,由七纵司令员邓华统一指挥,协调行动。

    总攻发起后,七纵二十一师的突击连乘机冲出,越过了护城河,该连八班施放烟幕弹,以迷盲敌人,六班一跃登城。六十一团大部进入突破口,把红旗插到敌前沿阵地。到14时,第1梯队已全部进入新市区并向纵深发展,分别解决了牡丹街、和乐街、中央银行、陆军医院、电影院等处敌人。战士们在新式整军和战前训练中掌握的爆破技术,在城区巷战和歼灭高层建筑物守敌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在市区战斗中,敌人大部被歼,只有部分残敌窜入老城。锦州老城有3丈高的城墙,守敌1.5万人,第1梯队两个师与二纵、三纵会师时,即从东、北两面包围了老城。十九师一部,在第一梯队攻入市区时即攻占锦州西关,该师主力也在进入市区之后,从南面包围了老城,邓华决定:十九师从老城东南角突破,二十一师为第2梯队。

    15日14时开始炮火急袭,十九师五十七团首先从南门突破。15分钟后,五十六团也从城南角突破,快速向纵深发展。接着五十五团也投入纵深战斗。二十师大部也转自十九师突破地段进入纵深战斗。锦州老城,方圆不过4平方公里,惊慌失措的敌人拥挤得混乱不堪。两个师像两把尖刀插入敌群分割穿插,仅用3个半小时就将守敌全部歼灭。

    九纵和七纵并肩从锦州城南突破,九纵在右。九纵司令员詹才芳、政委李中权决定以二十五师、二十六师,担任突破任务。左翼二十六师,从中兴街至太子街之间突破;右翼二十六师,从太子街到牡丹街之间突破。两师于火车站附近与二、三纵会师。二十七师(欠控制飞机场之八十一团)为纵队预备队。

    根据城南地形开阔和炮兵数量较少的情况,纵队决定以2梯队10个营的兵力,在女儿河和小凌河之间,经两昼夜苦战,挖交通沟6条,全长23万多延长米,将进攻出发阵地推进到了离城垣仅200多米的小凌河岸,并构筑突破团的指挥所隐蔽部和全部炮兵阵地,对保证迅速登地和减少伤亡起到了重大作用。

    经过5分钟的炮火急袭,担任“尖刀连”的七十五团一连和七十六团五连同时发起冲击,涉过小凌河,不到10分钟就占领了突破口。詹才芳、李中权跟随在两个先头团后,师首长随先头营跟进,冒着敌机扫射轰炸和敌人火力射击指挥战斗。七十六团一营营长徐治华在强渡小凌河中壮烈牺牲。团政委皋峰在河中被敌化学迫击炮弹的冲击波冲出几十米,在危急中被警卫员救起。他穿着被冰冷河水浸透的棉衣立即爬上城垣指挥战斗。

    二十六师遂以七十八团攻击医院大楼的敌人。该团三营插到医院大楼侧后,二营正面攻击,二营五连为突击连,连续爆破了9个地堡,12道铁丝网,9栋楼房,最后全歼守敌。15日拂晓,七十三团、七十六团、七十八团和友邻部队一齐攻入敌六兵团司令部,守敌大部被歼。

    八纵由城东向西攻击,配合南北对进的主攻部队实施助攻。林彪曾指示:“你们纵队的任务是牵制敌人。你们吸引的敌人越多,挨的炮弹越多,你们完成的任务就越好。”

    八纵助攻正面宽大,锦州西面没有对进的部队,又无兄弟纵队并肩突击,缺少炮兵的火力支援,全纵队仅有小口径炮40余门。纵队领导决心把助攻任务当主攻任务来完成。具体部署是:主攻任务由师长吴烈、政委谢明指挥的第二十二师担任,纵队炮兵营及各师山炮支援战斗。从瓦斯会社东北角突破,首先攻占敌“剿总”指挥所,并在第二十四师配合下歼灭务本街、富贵街之敌,而后歼灭忠烈祠东南地区之敌,围歼敌六兵团司令部。第二十三师为纵队预备队,在第二十二师突破后,向西南方向前进,占领善和街、龙江街、松花街,而后继续攻击紫明区之敌。

    总攻发起后,八纵的7个团先后进入城内与敌展开逐堡争夺战。

    突破锦州城防后,向敌之纵深发展

    六纵十七师在四平攻坚战中获得“攻坚老虎”的称号。这次打锦州,从四平调上来,刘亚楼参谋长命令该师为攻城总预备队,归三纵指挥。十七师师长龙书金兴冲冲地去见三纵首长要求具体任务。在一间简陋的民房里,见到了韩先楚司令员,从他那熬红的双眼中可以看出,兄弟部队在外围战斗中打得够艰苦的。韩司令员只寒暄了几句,就指着墙上的地图用坚定的语气和有力的手势对龙说:“敌剿总锦州指挥所和兵团司令部之间的铁路局,是锦州的心脏。待一打开突破口,你们这支攻坚老虎就要不顾一切地猛扑进去,把它掐住。”

    总攻发起后,龙书金正站在韩司令员的指挥所里,看到三纵部队潮水般地向前涌去,兴奋地请示:“突破口撕开了,首长,我回去叫部队去吧!”

    韩司令员同意了,龙书金一口气回师临时指挥所。参谋长告诉他:“因突破口太窄,部队过于拥挤,四十九团团长赵浩然指挥部队机动地绕到小北门一带冲进去了。”龙书金赶紧打电话通知五十、五十一团紧紧跟上。放下电话,他带着警卫连和一台步话机往东追去。

    团长赵浩然把尖刀任务交给了八连,并向全连战士说:“上级把我们从老远的后方调来,就是要我们勇猛地穿插分割敌人,我们可不能给攻坚老虎的脸上抹黑。”八连副连长马绍先,是抗日时期的战斗英雄,激动地喊道:“团长,请放心吧!插不到铁路南边就不回来见你!”说罢,手一挥,领着突击排忽啦一下冲上去了。敌人的子弹打得铁轨冒着火星,叮当直响。突击排在敌人流弹横飞中,有的战士倒下了,但更多的战士却钻进了车皮,越过铁轨,在月台上同敌人拼起刺刀。连主力也很快跟上,消灭了1个连敌人的反扑。接着,乘胜向西南发展,一鼓作气,攻占10余座大楼,控制了铁道以南500余米宽的走廊,为团主力打开了前进的通路。

    在解放锦州的战斗过程中,国民党军暂编第五十五师,在少将师长安守仁的率领下,全师官兵3000余人自动放下武器投诚。

    战至15日拂晓,各攻城部队先后在中央大街、白云公园、中央银行和邮局等地区胜利会师、歼灭了东北“剿总”锦州指挥所和第六兵团司令部。残敌约1万多人退守老城负隅顽抗。为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当日中午,林、罗、刘令七纵由西南攻击,二纵一部由东北攻击,乘胜突入老城,至18时,全歼残敌。

    锦州之战,从10月14日10时至10月15日18时,历时31个小时。东北野战军全歼锦州10万国民党守军,俘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司令官范汉杰中将、冀热辽边区司令贺奎、第六兵团司令官卢浚泉、副司令官杨宏光、九十三军军长盛家兴,及少将31人。还有东北行政委员会委员张作相等。缴获各种火炮1121门,各种枪4.1万支(挺)、坦克8辆、飞机1架、汽车装甲车258台,击毁飞机11架。东北野战军自己伤亡2.4万人。

    范汉杰、卢浚泉等逃命之路

    锦州城破,范汉杰感到末日将临。

    此前,10月6日,范汉杰曾召集兵团司令官及军长开紧急会议,决定锦州守军向锦西突围,与关内增援部队会师后,夹击塔山共军,然后回师北上,会合沈阳西进兵团与共军在锦州、沈阳间决战。范汉杰准备夜间行动,并分别报告了蒋介石、卫立煌。

    卫立煌指示范汉杰:“锦州坚守不动,以免影响全局。”范汉杰不得已只好中止突围行动,继续在锦州与解放军作困兽斗,但弹药粮秣缺乏,已不能支持日益激烈的战斗。

    10月9日,锦州正在退守两难之际,范汉杰、卢浚泉接蒋介石来电说:“锦州关系全局,请吾兄坚守待援”等。新编第八军军长沈向奎说:“老头子(蒋介石)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来称兄道弟,这就是他的办法。我来锦州只有十几天,看不到有什么好办法。”

    范汉杰苦守待援,千呼万唤不见援兵到来。

    解放军对锦州城发起总攻后,城市内围战更加激烈。守军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

    锦州守军各部队一再要求补充弹药,而锦州兵站既无机步枪弹,又无炮弹。参谋长李汝和大骂负责后勤的第三处处长,该处长说:“弹药粮秣运到葫芦岛,即由东北‘剿总’控制,直接空运沈阳,所以锦州没有囤弹。”锦州第十兵站总监黄炳寰说:“锦州粮秣只能吃到10月20日左右,另外还有美国救济总署的一部分面粉,数目不详。”沈阳“剿总”每天空投弹药,大部分都投在锦州西北角和北面的解放军占领地区。

    弹尽粮绝,将不同心,兵无斗志。

    范汉杰恐慌了。

    他决定去找卢浚泉商量如何撤逃。

    第六兵团指挥所设在锦州新市区邮政局内,第九十三军指挥所也在这里,卢浚泉已移至地下室指挥。炮兵指挥官桂协华负责在屋顶天台上观察情况,只见前线步兵节节后退。他把这些情况报告卢浚泉,卢双眉愁锁,一言不发。

    在地下室的走道上,幕僚及勤杂人员东倒西歪地坐卧着,意气消沉,暗自悲叹,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分外阴森,只电台一角发出“滴答滴答”的呼叫声。

    卢浚泉从地下室向大门走上来,像是出来看看情况的样子。他一反过去对部下的那副尊严面孔,强掩内心的惊慌,以试探的口气问桂协华:“你看怎么办?”

    桂协华看出他有想逃走的心意,大胆地对他说:“我看锦州是肯定完了,别无办法,只有突围出去。”

    卢浚泉眉头一皱,低声说:“怎么突法?能突得出去?”

    桂协华说:“几天来东南角都很沉寂,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枪声,我判断这个方向是个空隙部分。”他取出地图指给卢看,“从东南角突出去,女儿河水浅可以徒涉,渡过女儿河,继续向东南方越过南山,渡大凌河,找船到葫芦岛或秦皇岛。我判断这一路不会有敌人,只要部队小是可以成功的。”

    卢浚泉说:“突出去怎么办?范汉杰的联络又断了,不知他那边的情况又是怎样,他不出去,我们出去了也逃不过中央那一关。最好是同范汉杰联络上,他同意了,那么出去后有他对中央负责,我们就好说话了。”

    桂说:“时间紧迫,事不宜迟,要走就在今天下午天黑以前出动,黄昏后到达女儿河,趁暗渡河,下半夜有月色,趁月夜在明天拂晓可到达大凌河口。”

    卢浚泉点头表示同意,并嘱咐桂:“不要声张出去,你一人暗中准备,再确实查明东南角的路上是否有敌人,设法把范汉杰接过来。”

    “杀身成仁”是说给上边和下边听的,节骨眼上信奉的还是保命哲学。

    英雄所见略同。懦夫所见也略同。

    范汉杰不请自到,携带小老婆和参谋长李汝和、炮兵指挥官黄永安等随从人员十几人,像惊弓之鸟一样,仓皇进入地下室。在卢浚泉室内二人相商,约半小时后,卢出来对桂协华说,范已同意突围。

    桂协华叫九十三军参谋长殷开本也走,他们私交很好,同是卢浚泉亲信中的失宠者。殷愤慨地说:“这种情况,出得去吗?是出去找死喽!”桂协华说:“出得去。”殷说:“出得去不死也要坐监,他们(指卢浚泉、范汉杰)出去有办法,我们出去干什么。盛老倌(指九十三军军长盛家兴)也是这样想,他也不走,抵近了实在无法,只有把白旗扯出去。”

    下午6时,桂协华、卢浚泉及副官李大年一伙在前,范汉杰携眷并参谋长李汝和等数十人随后,由侦察连手枪排约40余人护卫,从地下室东侧门进入交通壕,向城东南角窜去。他们沿交通壕行约1里多路,出壕转向东南角,走近一小院落,有一解放军战士向墙外了望发现他们,扔出一颗手榴弹,未爆炸,却吓得侦察连士兵向东北奔跑,队形顿乱。范汉杰、卢浚泉等绕道先奔向东南角爬上外围上墙,滑下土墙,穿过铁丝网,越过外壕,通过重重障碍物,到达女儿河边,这时已经入夜。

    卢浚泉说:“已经出来了,过河后要分散成小股各走各的,把所有武器都丢在河里。不要再喊我司令官,改喊我老李、喊范主任做老刘。”

    当时在河边乱作一团,后面枪声激烈,回头只见红色信号弹自东、西两方射向他们突围的方向,料是指示堵击。他们怕追兵赶来,纷纷徒涉过河,水深及腹下,上岸后分股向南山山麓摸去。快到山麓时,山腹上一阵枪响,南山上的解放军向山下围来,他们吓得东奔西逃。

    卢浚泉、桂协华、李大年和卫士等5人,顺山脚向西跑约1里多路又向南来到一条小路上,走了约1里多路。卢浚泉停下来对桂协华说:“范汉杰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他不出去我们出去了也不行。”卢浚泉叫桂协华回去找一找,他们坐在原地等。

    桂走回去约百多公尺,遇到范汉杰的参谋长李汝和,问:“范主任呢?”李说:“刚才枪一响,大家乱跑,范汉杰他们不知跑向哪里去了。我是跟在你后面追你们的。”

    国民党军第六兵团司令官卢浚泉在锦州战役中被解放军俘虏桂说:“卢先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叫我来找范主任。”李说:“哪里找得着,山上的敌人都围下来了,不能再转去找了。赶快走吧,脱离险区要紧。”

    李汝和又把上述情况对卢浚泉重述一遍,卢浚泉才无奈表示不再找了。他们一行6人沿山腹小路向南逃去。

    他们绕过了三四处巡逻哨卡,拂晓时绕出大山,进入海边平原地带。天刚亮,从一个村庄旁经过,村东一条大河,判断是大凌河,想渡河,但无船,只好改变路线往南走到海边去。此时恐惧心情稍为平静,感到口渴肚饿,只得拔菜地里的白菜吃以充饥渴。卢浚泉一跛一跛地边吃边走。昔日威风凛凛,趋者如云,曾几何时,一旦兵败,临危逃走,惶惶如丧家之犬,亟亟如漏网之鱼。形容当时的范汉杰和卢浚泉,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太阳已出山,他们发现右前大路上有解放军的10多辆大车装着物资由10多个骑兵护送往锦州方向去。他们恐被发现,急潜入高粱地内。卢浚泉的脚跟被皮鞋磨伤,行走困难,就在高粱地里的一个草棚内躲起来。卢叫桂协华设法找几套便衣,桂和卢的副官李大年在附近收割的农民处以3个小金元宝(三两)换得便衣5套,立即改装,又以军棉衣换得早饭一顿。

    饭后已是正午12时左右,卢浚泉、李汝和在草棚内休息,其他人轮流警戒。和农民交谈中得知当地地名叫娘娘宫,离锦州50公里,到海边有30来里。这时,塔山方面的激烈炮声听得比较清楚,硝烟隐约可见。锦州方面也有炮声。下午3时左右,一声巨响,蘑菇状的爆烟由锦州上空升起,这是解放军在城内对守军核心工事实施的重量爆破。此后,锦州方向就没有炮声了。

    卢浚泉、李汝和听到巨响,判断锦州已经完了。

    解放军攻入锦州后,发现范汉杰、卢浚泉及另外一些重要军官化装潜逃。东北野战军总部要求各部队在重要路口设立俘虏检查站,进行严密检查,如发现范汉杰及其他重要军官,要立即报告野战军司令部、政治部。卢浚泉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向他们兜过来。

    他催一行人说:“锦州完了敌人会出来扫荡,赶快走。”

    他们离开草棚,分散走上大路。行约2里,由东南面飞来一架轰炸机,路上行人纷纷隐蔽,匆忙中糊里糊涂地走进村中。村中的老乡以怀疑的眼光注视他们。他们感到事情不妙,就转了个弯,往西端村口走去。刚出村口,就被解放军哨兵发现,哨兵喊道:“老乡!站住!哪儿来的,往哪儿去?”

    桂协华故作镇静地回答说:“从沈阳逃难来的。”

    一个带驳壳枪的解放军干部听了立即说:“一口云南腔,哪里是沈阳逃难来的,一定是由锦州跑出来的。”说着走近了他们,叫他们沿墙角坐下,问:“你们说,是哪个部队?干什么的?”

    这一关是逃不过去了。桂协华假说是锦州八十八师辎重营的中尉排长。李大年回答是锦州铁路局的文书。李汝和回答是兵站分监部的少校军需。卢浚泉也回答是兵站分监部的少校军需。卢浚泉的卫兵回答是兵站分监部的传令兵。这个干部对解放军战士说:“把他们带到连部去。”

    卢浚泉等终于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到了连部,一右手用绷带兜着的解放军连长吩咐战士说:“给他们弄点热饭吃。”并叫他们坐在炕上暖暖身。又说:“我们解放军是优待俘虏的,不要怕。”接着叫他们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检查。他们将身上的手表、水笔、金子、金元券和香烟拿了出来。连长看完后叫他们收起来,问:“武器呢?”他们说:“埋在半路上了。”

    在伙房吃饭时,炊事员叫他们吃饱些,晚上还要走路,吃的是小米粥和面酱。下午6时,他们随解放军向锦州方向出发,夹在队伍中行进。

    到了一个俘虏集中地。桂协华和李大年编到军官队,卢浚泉和李汝和都编在老弱队。桂趁乱走到卢浚泉身边,递给他一支手套,内装剩下的一两金子,对他说:“老倌,给你这支手套!”卢很紧张地说:“有些人认得我,他们会不会说出来我?”桂安慰他说:“不怕,多数士兵认不得你,军官队也只是连排长,有几人认得你,他们也不会说出来。”

    被俘的第八十八师副师长认得兵团司令官并向解放军检举了他。

    范汉杰与卢浚泉、李汝和等散失后,与副官、姨太太自行逃窜。他在松山东面山地找不着国民党军部队。附近村庄住满了解放军。锦州市内彻夜火光冲天,爆炸声终夜不绝。天亮前,范汉杰在松山东面一间小小的窝棚内住下,准备昼伏夜行。锦州已完全被解放军占领,市区大火还在燃烧,仍有断续的枪声。当市外松山各乡村的解放军向城内和向西移动之际,国民党空军飞机飞到锦州上空,用烟幕弹做信号,打圆圈后向南直飞多次,示意向南(锦西方向)突围。但是范汉杰并没有看到突围的部队。连按原计划护送他们的沈向奎军黄建镛部和景阳师,也没有跟上来。树倒猢狲散。他已是真正的光杆司令。虽有侍卫官和姨太太跟随,可他们只可以同享乐,又岂能共患难。

    他们躲在一户农民家里,用金条在乡下换了几套农民衣服,改了装。他让侍卫官和姨太太先走,先到秦皇岛,然后坐火车到北平去找傅作义。他自己带着年轻女人走太显眼了。他们每人身上都带着一些金条。

    他没想到,侍卫官很快就被解放军查获,并供出他躲藏的地点:锦州东南20里的谷家窝棚。解放军加强了搜索和盘查。

    第二天下午4时许,范汉杰经松山向塔山陈家屯之间山地小道走去。当他走过西海口和高桥到锦州的公路时,被解放军的潜伏哨兵截获,当晚,随解放军移动。

    范自思身为方面军的指挥官,丧师失地,难逃蒋介石的所谓“革命连坐法”,而同解放军长期战争的罪恶,被俘之后,绝无幸免之理。为求速死,乃自报身份:“我是范汉杰。”他立即被辗转送到九纵司令部及东北人民解放军总部的俘虏收容所。

    14日晚潜逃,15日下午范汉杰和卢浚泉被九纵查获。当范汉杰和卢浚泉被押解送到牤牛屯东总司令部驻地时,刘亚楼高兴地跳起说:“范大头捉到了!”

    林彪、罗荣桓找范汉杰谈话,询问战况和他的看法。范沮丧地说:“这一着(指打锦州)非雄才大略之人是做不出来的。锦州好比一根扁担,一头挑东北,一头挑华北,现在中间断了。”又说:“你们攻锦作战,炮火猛烈,出乎意料,我们的炮火全被压制住了。我们走到哪里,炮火就跟到哪里,炮弹不断地落到我们指挥所的位置。你们部队的近迫挖壕作业很好,很熟练,我们从地面看不到部队的运作,无法组织射击和反击,这是我们未曾料到的。你们部队英勇作战,勇猛冲击,势难抵挡呀……”

    卢浚泉在被俘之后,时刻想到与人民解放军为敌。打了几年内战,现在被俘还有什么希望呢?没想到被俘次日,即受到林彪的接见。林彪问这位黄埔同学:“曾派人坐马车送给你一封信,没有收到吗?”卢说没有收到。

    林彪又说:“你可以与第六十军通电。”卢浚泉即拟好给第六十军曾泽生军长的电报,大意是告知锦州守军已全部被歼。希望不要再抵抗了,也不可能再抗拒了。范、卢的生活医药得到很好的照顾,次日,即随同其他被俘师级以上军官押送哈尔滨。

    此前,即15日早晨,驻葫芦岛的唐云山曾用无线电话与范联络,但始终联络不上。大家料定锦州是完了,弄不清范汉杰的下落。

    港口司令部在葫芦岛有1营监护兵,负责看守码头仓库,兵都是由锦西、高桥、塔山一带招来的,地形非常熟,虽在黑夜也辨识得出路来。官长多是广东籍的,也愿为范出点力。他们想组成1连轻装便衣队,绕过火线,沿路分头向前边搜索,去接出范汉杰。唐云山说:“这是儿戏,没用,一来过不去火线,二来范如果突围,一定带着军队,还用得着你们么?”阙汉骞开玩笑地说:“第五十四军和共军贴住了,派不了部队。港口的监护营对范老总有感情,他们地方熟,穿过火线没问题,派出去没坏处。老唐你不愿意,莫非你这参谋长想当代理兵团司令官不成?”唐云山这才不开口。

    找范汉杰的人还没派出,第六十二军阵地前线派人把范汉杰的老婆送上门来见陈铁和桂永清等人。范妻哭诉随范汉杰在锦州城破时向南逃走失散。她并说:“沿途所见共军队伍很整齐,人马枪炮很多,并不像过去所说的游击队那样。”

    这些话引起了国民党军指挥官们的极大恐慌,怕解放军很快就来进攻葫芦岛。国民党联勤总司令郭忏写了一个条子给后勤机关:“奉谕给范太太送金元券1万元。”这就是失去范汉杰的代价。这还是事先没请示,郭忏做主的。

    蒋介石自范汉杰被俘后,没有什么关注的表示。范汉杰老婆上船去天津时,她对港口司令讲:“听唐云山夫妇讲,老范凶多吉少。”言后泣不成声。港口司令劝慰说:“解放军有政策,不虐待俘虏。”

    蒋介石把锦州失守的责任全怪罪到各将领头上,破口大骂

    10月13、14日,东进兵团攻不下塔山,西进兵团又被迟滞于彰武、新立屯一带,锦州危在旦夕。

    蒋介石在南京再也坐不住了,他亲率郭忏、邓文仪等从南京飞抵沈阳。这是蒋介石在抗战胜利后第七次来到东北。蒋介石认为东北的局势糟到这步田地,全在于将领不听话。为了实现挽救东北几十万大军的计划,他必须找一位又听从他命令又有能力的将领。这时,他又想到了杜聿明。当时杜被蒋介石任命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正准备去指挥部队向山东解放军发动攻击。

    10月15日,锦州宣告解放

    在蒋介石到达沈阳的当天,即派飞机把杜聿明接到沈阳。蒋介石对杜说:“今天已给锦州范汉杰空投一封信,要他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守锦西。”又说“同时给郑洞国也空投了一封信,要他赶快突围,否则沈阳也不等他了。”

    杜聿明虽较能服从蒋介石的命令,但对蒋介石的做法也是有些想法。他认为,锦州、长春的守、弃关系到整个东北作战计划,蒋投信前不同卫立煌等各将领商议,已形成东北国军“有正无奇,有奇无正”的局势。锦州守(无决心)退(已被解放军包围,势不可能)两难。长春突围不成,反被消灭。共军可能集中全力围攻沈阳。杜聿明越想越恼火,但慑于蒋介石的淫威,又因木已成舟,无法挽救,也就没说什么。

    蒋介石一再征询杜聿明的意见,杜说:“目前敌我情况未明,很难提出意见。”于是蒋介石要杜聿明去找廖耀湘谈谈再说。

    廖耀湘兵团经过几日激战后,于10月15日占领新立屯。

    16日上午锦州情况已不明(事实上15日晚已解放),蒋介石分别召见各将领,并令杜聿明同廖耀湘到新立屯视察后向他陈述攻击共军的意见。

    16日拂晓,当廖耀湘正要下达兵团主力继续向阜新推进命令时,得到锦州失守的消息,他当即命令各部停止待命。上午,杜聿明奉蒋介石之命,和邓文仪、侯腾等乘火车到达新民车站廖耀湘兵团指挥所,和廖耀湘、郑庭笈等会面。午餐后,同廖耀湘乘汽车赴新立屯视察,和军长潘裕昆、龙天武、李涛会面。

    谈话中,廖耀湘先是吹嘘他在彰武截断共军的后路,在新立屯给共军以极大的打击,又说如果范汉杰守住锦州,空军空投补给,由葫芦岛、锦西协同辽西兵团向锦州之敌攻击是可以的。接着,廖耀湘却说:“锦州本晚电讯已断,恐怕已经完了。”

    锦州既失,廖耀湘主张从营口撤退,杜聿明也同意廖的这一方案。其他各将领如潘裕昆、龙天武等皆认为锦州失守,不能再向西进,只有撤回沈阳或向营口撤退。杜聿明视察完毕,当日深夜返抵新民。

    沈阳的卫立煌与赵家骧也认为,锦州失守,廖兵团再无西进的必要,应迅速撤回新民,否则又有被共军包围消灭的危险,但是慑于蒋介石“非攻锦州不可”的命令,又不敢独断专行,下令撤退。

    蒋介石在获悉锦州范汉杰部被共军全歼后,立即飞往锦西。侯镜如、阙汉骞、罗奇等东进兵团的将领都到飞机场迎接。蒋介石平日习惯穿黑色斗篷,那天却披了件黄斗篷。他走下飞机,摘帽朝众人点了下头,霜白的鬓发在阳光下尤其醒目,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20岁。

    蒋介石没吭一声,闷闷不乐地钻进小汽车,驶往葫芦岛茨山阙汉骞的军部。

    蒋介石在五十四军军部听罗奇汇报攻击塔山受挫的情况,越听越气,他指着地图说:“塔山如此靠近,敌人怎能够这样快就做了这样多的坚固工事及障碍物来呢?阙军长驻在葫芦岛,早就应该发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进行阻挠破坏呢?”蒋介石越说越气,指着阙汉骞大骂:“你不是黄埔生,是蝗虫,是蝗虫!我要枪毙你!”

    我军占领敌东北“剿总”锦州指挥所

    在场的将领们见蒋介石如此动怒,都吓得立正不动,谁也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督察官罗奇才壮着胆子说:“官兵是用命的,两天来的攻击,独立第九十五师伤亡很重,现每团只编成1个步兵营。主要是战车部队及第三十九军没有到达,共军的工事构筑坚固,铁丝网鹿砦又多,又有纵深等。”又说:“据第六十二军林军长报告,今早从第八师阵地送来从锦州逃来的一个副团长,现在六十二军前进指挥所。”蒋介石马上说:“要林军长立刻派汽车送来。”

    不久,由罗泽恺向那位副团长查询锦州的一切情况,空军也报告说锦州已无炮声,城内部队纷纷向城外移动。这时,蒋介石判断锦州被共军占领了。他亲自打电话给林伟俦询问前线情况,林伟俦回答说:“只有几个小高地发生小的战斗,阵地前线没有重大变化。”蒋介石连声说:“好,好,好。”就没有说下去。

    蒋介石把东进兵团没能攻破塔山的责任都怪罪到各将领头上,他破口大骂:“我们的将领真无用,以3个军加上优势空军炮火,把塔山都打平了,都不能攻进去,可惜浪费了炮弹。”而东进兵团各级指挥官则“怪蒋介石不明敌情、地形,强令向塔山攻坚,致遭无意义的牺牲”。

    蒋介石发泄完后,走到军部大院草坪上散步。这时,侍卫送来一份电文。蒋介石看着电文,双手颤抖,眼眶噙满泪水。狠狠地说:“我跟他们拼了!”

    蒋介石回到会议厅,侯镜如和阙汉骞请他去吃饭。他手一挥,怒喝道:“我不过你们的腐化生活!”

    随即,蒋介石让侍卫找了一杯白开水,吃了几块饼干。他对侯镜如说:“共军必定伤亡惨重,不能再战了,你要跟廖耀湘协力,东西对进,夺回锦州。廖耀湘已经到了新立屯,这次你如果再搞不好,我非杀你的头不可!”

    当日中午,蒋介石坐“美龄”号专机在3架战斗机掩护下,飞向北平。当飞机飞临塔山时,蒋介石的眼角不禁沁出晶莹的泪花,他让飞机环绕塔山上空两周后,无可奈何地向北平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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