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枪声……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何建明 本章:正义枪声……

    在西部无数淘金场,其实,最震撼心魄的并不是裸体的雄性世界和女人国的秘密、而是那一场场令人心惊胆颤的血腥火并。为了金子为了金场,为了战胜对手,发生在西部采金地的一幕幕枪火事件就象夜来天屏上的星星那样多,多得叫人肉跳心悸……

    ——巴颜喀拉山脉怀抱中的一个国营金场。

    突然,从东南方向涌来黑压压的几百名选场的淘金者。

    什么,这儿有红金台?不知是谁将这消息传到了这伙刚刚被另一帮更强大的对手杀下阵的败兵。好的,走,把昨天丢的本钱夺回来!几百人排成4个方队,东、南、西、北将仅有20多人的国营金场团团包围。

    站住!这是国家办的金场,不能乱采!

    叭叭——那位刚刚从县黄金公司汇报工作,向总经理保证今年金场上交黄金千两的场长,还未把话说完,两颗子弹却穿进了他的胸膛……

    他倒下了。国营金场消失了……几百名刚刚还是败兵的淘金抆一下变成了胜利者。

    毕竞沾满了双手鲜血,他们不敢在此多留,于是,来了个紧急突击,一夜间从红金台上拣走了百两黄金,急速撤退,消失在茫茫戈壁的另一端……

    ——失算的金把头。

    他倒在新华社记者的镜头里。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叶某名气很大,是个少见的西部采金大王。称王者即使在把又甩也不多,可他是,他识拿路,能看地三尺,眼睛如同透地的光,哪儿有金,哪儿没金,他只要扫一眼。前年他带全帮200多人上山采金,3个月下来,每人分得10000元,这是事大漠上的金把头们喜欢讨好他,拜结他。可他从不挤理。倒不仅仅是傲慢。他有个毛病,三杯下肚,连肠子都愿倒给别人。为这,他害怕将识金的秘密也倒给了别人,故订了条自命不凡的恕不见外的规矩。

    然而,这一次他却反常了。当他路过姓张的把头那块淘金地后,一连主动出击。给张老弟又是送烟,又是设宴,张把头反倒给弄糊涂了。突然他一想,猛拍大腿:莫不是姓叶的那小子发现我这块宝地有红金台!对,要不他绝不会这样做。妈的,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兄弟们,从明天起,咱们赶紧拉铁网,垒碉堡,决不让姓叶的迈进一步!张把头连夜召开全帮紧急会议,进行战前动员。

    第二天,叶某果真带着100来号人前来求见谈判。

    瞧,他们还带了枪,这不是明摆着要强占我们的地盘叫?张把头手下的人一看这阵势,赶忙也一个个提枪进入战斗岗位。

    叶某今天并不想与对方动真格的,他希望与张把头和平解决。兄弟,你不该这枰对待来客呀!他满脸笑容地对张把头说。

    张把头嘿嘿一声冷笑:谁都知道你叶大王眼灵,如果够朋友,就把红金台指给兄弟看。兄弟我亏不了你。10万我也出!

    叶某听后一笑:自家人,何必何必。咱们到帐篷谈。说着,就要往张把头的戒严区跑。

    站住!再往前走我要开枪啦!张把头急了,大喊逍。

    叶某还是笑笑,心愆:别吓唬人了,弄火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發无戒心继续地往前走。

    叭叭!子弹响了!正击中他的一只眼睛。妈的,真开枪啦!叶某的另一只眼翻了翻珠子,象依然不相信这是事实。可他没有说话,就倒在了池上。

    谁、谁让你们开枪的?张把头这一下真急了。他拍着大腿招呼着手下的人,可一切都已晚了。顿时,枪声大作,一片血海。

    这一幕,正巧被一位路过的新华社记者摄在了视野镜头里,后来,他把此事告诉了我。

    双雄怒杀回马枪

    ——陝西黄坡高原来的赵把头这些日子运气一直不好。已经是半个月没有在这块叫作马窝沟里见半根手指多么大的金块了。全帮子千把号人早在吃老本了。走,离开这霉气的马窝,上天山去抢余娃娃!赵把头一挥手,千把号人象一支西征大军,浩浩荡荡开向天山。可是一转眼又是半个来月,金娃娃依然没有找到。当他们重新返回,路经马窝沟时,竟然见这儿的工地上异常沸腾,一打听,原来一位姓陶的河南金把头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品位特髙的红金台。

    赵把头听后差点反扇自己的耳光:咋,我就这么笨!红金台就在自己的脚下,竟然没有发现!这可栽透了!可是,赵把头觉得自己是堂堂千人帮的大户把头,他姓陶的不就是三四百人的小户之主,怎么能与我相比。岂有此理的是他竟然抢了我的地盘。不行,得夺回来!夺回那红金台!赵把头亲自来到陶营谈判,提出让陶撤离此地。

    凭什么?红金台是我发现的,你有本事干嘛还扔它蹓山去呀!陶把头说什么也不愿撤,反把赵讥讽了一番。

    赵把头来火了他不愿掉这个架,说:好嘛,就算红金台是你发现的,可这马窝沟是我赵某的大本营。那你充其量也只能算我手下的一名有功之臣,好说,我会满足你的。不过,你得把你的人马带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陶某一听对方,显然是强词夺理,便破口大骂:姓赵的你别撑着人多势众压人。咱们把官司打到阊王那儿你也是输家!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赵把头一向财大气粗。今天竟栽在姓陶的这个小帮主手里,心头好不恼!妈的,咱们走着瞧!

    赵一走,陶赶忙发动全帮人员连夜修筑工事,准备迎战。说来也怪,姓赵的没来捣乱。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陶某心想大概姓赵的又到哪儿找到红金台了,要不就忘了马窝沟了。于是,全帮人从此就把备战搁在一边,又开始一心扑在了淘金上。

    夜深人静,陶寨一片呼噜声,忙累了一天的淘金工早,也进入了梦乡。就在这时,两侧突然叭叭响起一阵淸脆的枪声6陶某以为山盗前来抢劫,急令护场队员组织反击,自己带着金子直往山上奔跑。没走出百米陶某发现自己的整个营地一片火海。那火光中,那个熟悉的赵把头正露着狰狞的脸在狂笑着。畜生,原来是他干的好事!陶某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赵把头夺回了淘金场,占据了红金台。为此全军开了一个隆重的光复会。

    哪知,此事未过一周,陶某纠集了3个河、南帮子,共计2000余人。他们同样采取了夜战。赵把头在一片火光中对部下高嚷道:宁可丢命,也决不丢红金台!

    好一夜枪战,双方各死6人,重伤70多人。红金台成了名副其实的血红的淘金台……

    撞向正义枪口的莽军

    先听听这样一个故事吧:传说这里很久以前就有人采金,可官府管得特别严。然而,谁都没有国民党大军阀,当时任青海省长的马步芳高招多。可采金者自有对策。他们为了把金粒子带出去,便用利刀割硖大腿,将金粒子塞入刀口里。金子不生锈,不会使伤口感染。刀口慢慢长住了,金子安然地藏在里头。下山时,当兵对他们裸体检查。很好,一身清白。可他们就没有注意大腿上的伤疤里的秘密。奶奶的,看老子怎么治他们!大麻子马步芳得知此事后,大怒。第二天,他亲领300官兵来到金场。一声急促的集合令,采金人列队站着,以为省长大人又要奖赏他们什么。把裤子脱光!马步芳突然命令。采金人一个个将衣裤脱光了。果真如此!马步芳走了一圈,发现了几乎所有采金者都有的秘密。给我将最前头的50个人的大腿砍下来!他一声命令,于是百名士兵举着大刀,上前按住采金者,咔咔咔地将一条条长着伤疤的大腿砍下。剌刀割开伤口,佥子就在眼前。谁还敢拿这种把戏!来湖弄我马某!马步芳大声问其余的采金者。不敢!不敢,谙太人饶命,大人饶命吧!淘金场一片哭喊求饶声。那狴没被砍下大腿的采金哲吓得赶紧用尖刀、锹头、甚至指甲,将金粒从肉里取出:…据说,再没有人敢私藏黄金了。

    共产党的老公公安、老警武警不搞那一套,咱就有办法将黄,的带出去!淘金者得意地说着,得意地做游。于是,在出关之前,他们便将金子扎在腰里,装在鞋跟!衣领91,铲把里,头发甩,用槊料管密封塞进肛门里;用伤湿止痛裔贴在肚脐眼、耳朵根,甚至吃到肚子迅回去灌一碗肥皂水,重新吐出来……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便开始向关卡行动。

    苫察同志,你瞧,我们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有,快让我们过去吧!关卡上,采金者们第一次变得文明礼貌,且一副虔诚的样儿。

    警察们对视地笑笑,然后对过关的人群说:好,我们放大家过关。不过,为了关心大家的健康,我们特意请来一批医生为大伙检查一下身体,以便你们中间有传染病向外扩散。

    这倒是好事,省得回家老婆不敢让俺上床。采金者们乐得开了颜,可是,那些医生却专门检查他们的伤疤、肛门、肠胃以及毛发等处。于是,馅露了。

    没病,一切正常!他们被告知后,一个个反倒垂头丧气起来。

    毛主席曾经说过,搞迂回战不行,得走武装斗争!一位金把头站在小山头上,振臂高呼。

    于是,他们组成了一个由一干人参加的集团军:前面是五辆一排的队汽车横队,之后是六柄一排的网个纵队,再后是手举大刀、锹铲的步兵队……浩浩荡荡、气盖山河地向黄金关卡进军。

    这时才淸晨4点钟。大漠尚在一片乌蒙蒙中。

    快到岗位,有人要冲关啦!一声命令,惊动了全关卡人员。然而,他们仅有13名人员!而他们的面前却是杀气腾腾,牢声隆隆,号声振天的莽军。

    大军象喝醉了酒的醉鬼向小小的关卡压来。

    维护金山秩序,保护黄金生产,是国家的法律,你们不能冲关!

    凡冲关者必将受到严惩!

    苡传喇叭在不断地喊着。然而,淘金者们根本听不进这些。他们高举手中的武器,在为决定富有与贫困的界线上奋不顾身地向前挺进……

    叭叭,叭叭一正义的子弹终于射出枪膛,然而没有对准人群。

    镣察开枪杀人啦!我们跟他们拼啦!

    冲啊!杀啊——!

    大军淹没了关卡,疯狂的人群兴高彩烈地为自己能保住贴在心口上的金子没有失落而欢呼万岁。

    哎,听说关卡上有几百两黄金,还有几十万元现金,咱们顺手牵羊把它抹了怎么样?

    美事走!

    于是,这支得意忘形的莽军草贼们又折回去。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发现一排国徽下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并且射出一串串发绿的火光……

    丧心病狂者终于受到了法的制裁。大漠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然而,这仅仅是一个淘金场的关卡。还有那成百成千的淘金场上枪声是否依然响着呢?

    我将身子卧在大漠里,大漠轻轻地说:我不得而知,因为西部的采金大潮仍在汹涌……

    黄金宣言:龙以黄为真……记不清何时,记不清何处,只有当我拥抱你的时候,灵魂便将升华,生命从此复活。啊,你象万能的神灵,令死者生,令生者死。人类愿为你慷慨而逝,愿为你英勇而存。你是上帝的椅座,你是上帝的基石,你与上帝同在天国……这是一位作家写的黄金宣言中的一段话。

    呵,黄金,你这天国之君,曾使多少疯狂追随者倾心肝胆,沥血舍命地随你而去……

    当中国的小秦岭、漠河,辽东半岛和西部的昆仑,祁连数以千计的大小金山遭受淘金大潮侵袭掠夺之际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神州的每一个角落,涌起了一股难以遏止而又席卷全国的黄金风。它时而象幽灵,突然从漆黑的山岗上下来,来到那些梦幻一夜间从穷光蛋变成百万富翁的人的房间,让其为之跳起人生的摇摆,将其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它时而象飞洪巨鲁,冲破共和国所有制的大坝,窜入国库金城,将中国金融界推至十二级台风中心;它时而象暴风骤雨,使得那些沉积在地层的民族污秽一下浮之地面,整个神州清爽,和谐的气氛与环境顿时失去……

    中英街一曲强高音。

    深圳。沙头角。人们爭已熟悉的地方。

    到深圳,必到沙头角;沙头角如果没有那条700来公尺长的中英街,就不会有众人光齒。每夭以百万流动人口倾入倾出深圳的人群中,不去中英街的极少极少。

    曾是几天前,人们涌往那里带回的是那些大包大包的力士番皂,雀巢咖啡,短统长统丝袜和各种衣饰。可是,进入1988的龙年人们似乎受传统的龙以黄为真的思想影响,中英街上突然蜂拥抢金、购金的飓风。为了适应这种不可抗拒和吓煞人的势头,港方在一夜间将几十家一开间,两开间的百货杂货店改成黄灿灿的金行。这年春节之后,金铺热达到高洌,创记录的一天里有3家到4家铺子同时开张。当你还未进入中英街地段,却远远就能被林立在街一侧的那写着九九九九,十足黄金,批发零沽,无任欢迎的木招牌所吸引。一条不足4公尺的小街中央象潮水般的人群不时抽来抽去,不时又可以着到一条条动作敏捷的带鱼定,在潮水的横腰间穿来穿去。这些带鱼带去的是成捆成叠的民币,带回的是成条成串的金块,金项链,尽管海关给入镇者人手一份通告,大沾境界内的边防,也在沿街手挥喇叭警告大陆仔勿要越境购物。可这只能是邛边风,来沙头角的人都知道中英街上的边境官都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的阿弥陀佛。

    买,上海的个体大户肩背一只旅行包,瞅瞅边防瞀还在30公尺外的地方喊话,便迈开双腿来个3级跳。他掀开港方一家金行的门帘。指着玻璃柜内的金砖劈头就问:人民币怎么箅?店主答:买一条91,买两条90,买三条以上者89。这是说,如果你买一条金砖,91元人民币兑100元港币。港方标价只收港币,持人民币者在此购物必须折合成港币,国家标准是100元港币折合30多元人民币。在这儿,恰好换了个个。买两条比买一条便宜,买三条以上便更合算。老板很会做生意。这位上海阿拉脑子骨碌一转,嗯,比起国内市场还是便宜。买!于是,他把装满钱的旅行包往柜台上一放。几块?十块好喽。啪,一笔成交135000元!

    买!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老太太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孙女悄悄溜入港方。点了一对一号金手镯。多少钱?25000元!好,买两对!店主笑眯眯地将沉甸甸的手锡取出,孙女在一边试戴了一下,惊道:哟,这么沉,象手铸似的咋戴呀老太太嗔了孙女一眼:傻丫头,我要的不是戴在手上的镯子,而是能长放的钱财。一会儿再买副小的你就可以戴了。孙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买!一位颇有学者风度的中年知识分子携着夫人来到铺子,他们是乎生第一次见到金子。那惊诧的目光,远比在实验室发明一个粒子更真切。买吧夫人选中了一副金手链。丈夫,看价:8000元。脸色颇有为难之处。还愣啥,不是够了吗?夫人有点不痛快了。够是够,可这是咱们20年的积攒呀!是啊,20年!可你以为我图个美来买副傘手链?哼,我才不呢?可物价一涨再涨,你这点钱过两年还不知能不能买两斤黄瓜呢!金子是不贬值的货币,亏你还是搞政治的呢!丈夫被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买!他一赌气,把八叠钞票全部交给了店老板……

    这仅仅是中英街买金强髙音中的几个小音符而已。在这里,那些怀揣几万、几十万人民币来扑金搬金者更多。小小的中英街一天的黄金销售额上百万、上千万!按其城市商业面积计算,是世界最高黄金成交额场所的5倍!

    谁是中街买金强高音的谱曲者呢?似乎根本没有,似乎谁都是。当中国的物价上涨指数直线上升之时,人民生活水平与耑求心理也随之高涨之时,一向不被中国百性所看重的黄金突然被人们重新认识似的,成了许多有钱人和没有钱人的共同抢昀对象。前者是为了让自己的财富更永固,后者是愿望自己在物价爆炸中少些惨痛损失!

    呵,滚滚而来的黄金,难道那块拥满髙搂与舞厅的香港城下埋着采不完的超级金矿吗?难道那汹涌澎湃扑向香港湾的南海之水中有取不尽的黄金种子吗?否!那么,香港的黄金何来?中英街的黄金何来哟?

    可怜的公民们,你可曾知道,当森千里迢迢扑向中英衔加入黄金强髙音大合唱时,那个谱曲的老先生也许就在你启程的那个山岗,那块土地之上。

    据港方声称,每年从中国大陆进港的黄金约在10万两以上。而这些黄金绝大多数是刚从矿山那里弄来的沙金,块金,与部分狗头金。中国官方的权威机构公安部则宣布,在1987年至1988年两年间,全国共查获走私倒卖黄金案5300余起,被判重刑和死刑者10余人。这两笔简单的数字,多么有力地说明在演奏中英街黄强髙音后面的背景是何等的残醋与复杂啊!氮化钠铸成的黑色音符。

    镦,碳和氮的化合物,代号为2,有刺激性臭味,剧毒,燃烧时发出紫色火焰一谓典上这样介绍。也许没有黄金的缘故,我们那些一辈子头朝地,背朝天的农家汉们是永远也不会认识它的。可是,自从山里有了金矿,它也荣幸地被文盲们珍藏,念叨着。

    它给人们带来了灿烂发光的金子。

    同时,它也给人们带来了绿茵茵的天国幽光。

    河南灵宝县某村李胜贵,这一天带着未婚妻从深圳急急赶回山村,未婚妻老大不髙兴!说好玩一个星期的,可不到3天就走了哎呀,我亲爱的,这次就先跟我回灵宝,明年你愆到哪儿就到哪儿!不放空炮?不放!我向你保旺,明年你想上天堂我也想法带你去!又吹牛了!好吧,咱们等着瞧!

    你说李胜贵为何这等匆忙,这等夸海口?原来,他到深圳一趟,发现这里的黄金走私价格等亍他老家那儿的金价的3倍!李胜贵想,可咱们村里人守着金山还只是干着转卖矿石的行当,太亏,了!满满堆堆的一卡车矿石,还不如一个香烟屁股大小的金子值钱!咱干嘛不直接炼金贩金呀!

    村长听了李胜贵这么说,当场拍着大腿:中!俺能直接炼金,一年就等于过去干3年的收入!阿贵,这个任务就义给你了!村长对这个村上唯一上过县中的高材生抱有万分希望。

    要使大块大块的矿石变成金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对一个祖祖辈辈靠锄头、铁锹翻耕种地的山村农民来说,那简立是象小学生设计人造卫星,无从着手。李胜贵虽说还知道八以金的比重为193,烙点10631,沸点26油,可村上哪打那么多煤用来让一车车硬棒棒的矿石熔化呀!靠几个老太太,用锤子将一块块矿石砸碎,碾成粉末,再从粉末中将金子淘出来?前一个办法因为没有燃料,李胜贵将它放弃,后一个办法他试了一下。用了10天时间,让5个老太太将一块半吨重的矿石砸碎,碾成碎块。

    不行,还是太大!李胜贵将一簸箕麦粒大的矿石碎末屯新交给几位老太太。

    贵儿,你不会是赶我们几个快些往阎王那儿走吧?老太太们抬起肿得发紫的手,可怜巴巴地问李胜贵。

    唉,得得,我自己来吧!他无可奈何地自己动手。整整弓着腰忙了一天,总算把石末碎成自认为满意为止。他把石沫放入簸子,然后放上水,开始摇啊摇,摇啊摇……石沫跑光了,可他抬起簸子一看:妈的,狗屁都没有!李胜贵气得将簸子扔出八丈远。

    咋啦,小兄弟?身后,有人问他。

    哟,是丛军!李胜贵转身一看是位早已在灵宝一带淘金出了名的老同学,不由大喜:老同学,我正愁得恨不得掘个地洞钻钻算啦。然后一五一十地给丛军讲了,问他有没冇办法。

    丛军哈哈大笑,说:老同学,都说你们村挖的矿石最多,可没想到你们竞没学会取金的办法。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从口袋甩取出一个用塑料纸包着的葡萄糖瓶。

    这里装的是什么?李胜贵伸舌就要去嗔嗅。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丛军赶忙一把拦住。你这一唉,当心把鼻子嗅棹了!

    有那么玄乎!

    那当然!这是氰化钠原汁!如忘了我这手指是怎么棹的?丛军伸出他那缺了中指的右手问李胜贵。

    李胜贵这下全明由了,原来是高剧脔的金强水呀!他知道老同学的中指就是当年在学校做化学实验时留下的,劣迹。

    原朱你炼金用的是这玩艺!

    丛军点点头,又把眼洙子瞪得圆圆的:这东讀可是危险品,得小心哟!

    李胜贵心想,在学校我的成绩比你丛军不知髙多少分,这份心思你就别费了。

    就这样,李胜贵在自己家里第一个办起了一个炼金坊。他亲自作技术员,让未婚妻作助手。整个炼金过程原始而科学:矿石粉碎后,放入一个10来立方米的池子里,游上剧毒银化钠,一天后,金子和氰化钠一道从池底小孔流进另一个池子中,再用锌将金子从溶液中吸附出来,然后放在一个装有硫酸的碗里一齐煮,一小时后,金子就沉淀在碗底成为金泥,再锻烧一次就成为金子了。

    整整一天一夜,当李胜贵从弥漫升腾的硫酸雾中捧耆黄灿灿的金子高兴得欣喜若狂时,未婚妻则感到头昏脑胀……

    炼金成功,根据李胜贵提议,村长马上作出决定,在村里建八个氰化物炼金厂,由李胜贵任总技师。瞬间,全村青烟弥漫,好不忙碌,这一年,全村共炼了300吨矿石,平均每人纯收入2500元。李胜贵是有功之臣,加上平时每一炉都悄悄留成少许,一年下来,他的钞票多达6位数。

    这一天,当他正准备带领村上几名小伙子南下贩金时,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惊恐万状地跑来找他。

    阿贵,阿珍她……呜呜…老人话未说完,就瘫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阿珍!阿珍!当李胜贵赶到未婚妻身边时,只见阿珍脸色铁青、七窍出血早已没了气儿。这是氰化钠中毒的特征。

    都是我害了你!阿珍阿珍李胜贵抱着未婚妻的尸伟哭得死去活来。出殡那天,他从家里抱出几大捆10元一张的人民币,在阿珍的坟上,点着一张张地烧舸烧,一直烧了整整3小时……

    阿珍永远走了。但李胜贵的炼金并没有停止。他的所在村连年获得致富模范村,在村长和李胜贵上县里领奖时,村里却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原来,又一个氰化钠中毒者今天出殡。这个村几年来因此共出殡8次……那山村的小路上,不停地响着道士们为死者致哀送魂所奏起的一曲曲毛骨悚然的乐幽,那乐曲的音符正是氰化钠所铸。

    黎明前的唢吶声。

    清晨,寒气笼罩着激流东进的黄河。当卷浪挟沙的河水在与陝西境内的渭河之水相吻合的风陵渡时,那对岸高高的山崖上,忽然伶来一阵阵唢呐声。自雾封住整个山崖,让人无法寻觅吹唤呐的人。然而,那凄怆委屈的声音,一听便知吹唢呐人心中埋着诉不尽的怨与情……

    这是黄土高原的一个角,这是千里黄沙的一个口。也许人类最初从这里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足迹在此停留过。一个直下千尺的悬崖,一个黄羊见了也要四足发颤的山口,而今竟然有、人在雾海中吹着声声唢呐!真是一个不解的谜。

    找来当地人,他们会瞅瞅你,摇摇头走了;找来淘金者,他们会浑身打起哆嗦,连话也说不清。

    后来,还是公安人员把这个谜解给了我们:

    这山崖口本是个无人区,但打潼关一带发现大金矿后,一下涌进了上万人。他们来自各地,当然也有陕西本地人。山里洵金人太多,而金子对踩着黄土住着窑洞的百姓们叉有什么用呢?于是,他们便开始将成车成车的矿石运出山坳,带着一袋又一袋的黄金远走高飞。可那矿石是从国营矿山上偷出来的,那黄金也是国家的呀!政府派出了一支又一支武装公安干瞀在各山道要口实行了阻截,这对万名淘金者来说无疑象关进了可食而又不可飞的笼子里。

    咱们辛辛苦苦,连老婆孩子都舍了在这儿淘金,眼看着回去能翻旧房盖搂房了,就这样束手待毙?不行,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冲出去!

    定,就是脑袋掉了,俺也得给孩子他妈把金子带回去。一位河南永城来的淘金者把金块塞进馒头内,然后一咬下,咽入肚内后说。

    好吧,今晚就行动!金把头从帮内挑出5个兗强力杜的年轻人与这位将金子咽入肚内的部下说:我们要在这3天内将所有的金子带出去。今晚你们是第一批,一定要干得漂亮!

    没说的,老大,你放心好了!

    6名年轻人端着临行酒,对把头和全帮人发替道,那气魄真有点象壮士出征的味道。

    深夜12点正,他们带着几百人近半年的心血开始行动。翻过两座千米高山,沿着一条小路朝河南芮城方向前进。这时,前方突然有人髙喊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锴了,碰上卡子上的老公,6人猫着腰,赶紧往后撤。谁知当他们气喘喘池往后走了约半小时,正要抬头探路时,已经来到一处亮灯的房子前。

    这是什么地方,咱进去要点水喝喝再走,快渴死了!有人提议。

    算了吧,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说不定是个老道窝子半路打劫的老窝。马上有人反对道。

    怕什么?咱6个人呢话没说完,已经有人上前哐哐地敲门了。

    谁?里面传来了一个赞惕的声音。

    过路的,想借点水喝!这边回答道。

    门吱嘎一声开了。随之是一支乌黑的枪口和一顶佩有国徽的昝帽跃入了敲门者的眼帘。

    我的妈,快走!不知谁先说了一声,6个人顿时转身拔腿就跑。原来,这是一个矿山派出所正在值夜班的民警见这些要水喝的过路人如此慌神地逃跑,反倒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又是一伙准备携金外逃的家伙!见此情景,他马上叫醒另外一名民鳘,两人握着手枪出门追去。

    这6名携金的采金人见后面有人追赶,更是慌了神,见叫凹里有条小路就拼命而逃,早已忘了东南西北,哪知此路尽头是条通往悬崖绝路,可他们依然一个劲地朝前跑。

    民工见他们走的方向危险,赶忙大喊道:站住,别往前走一!

    这一喊反把这些人赶上了绝路。

    砰砰!民瞀不得不鸣枪蝥告。前方危险,你们不能再朝前赶!

    见鬼,不是好好的路!他们想吓唬我们。哼,快走,当心挨上枪子!6名采金人此时只嫌自己少长了两条腿,也顾不得你前我后了,连蹦带跳地直往前冲。可悲的是他们一心想为了逃命,却不知前面竟是断送他们生命的悬崖绝壁。这山道说来也怪,乍看根本看不出前面有什么险。别说是黑夜,鉍是靑天白日,你走到悬崖的最边缘处,也许还不会枏信这是死路一条。

    可怜这6名采金者见前面是没有大山遮住左右的开阔地,更是加快了步伐,就在他们暗暗给双脚加油时,几乎同时只觉脚底一空,然后整个身子失去童心,象飞机降落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沉,下沉,直到撕裂的躯体拥抱滚滚而流的黄河之水……

    一个多月后,金把头接到老家来信,才知他手下的6个人根本没有逃出禁区,而是掉进了连尸骨也捡不着的黄河之中,全帮人好一阵痛哭,他们为不幸的伙伴哭泣,而更多的是为失去的金子哭泣。

    金把头不死心,又派出第二批送金队员,并且选了两名陕西人,他知道本地人总比外地人识路些定送金队员当晚出发,却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两名。怎么啦,另外两名出去了没有?金把头见才跑回来一半人,赶忙这跑回来的见了把头,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失声痛矣,半路上,我们遇见蒈察追赶,为了怕走不出去,我们便商定分路走。两个陕西老乡说他们走惯了黄土山地,也许能把金子带出去。我们就将所有金子交给了他们,便分路朝外逃。谁知,偏偏他们两人走上了那条绝路……

    哎一钓!金把头一听这话,当场昏了过去。第二天,帮里人见他直挺挺地栽倒在淘金场的一个洼坑里,他的身旁是一瓶试金的水银……

    把头死了,所有的金子丢了,全帮人卷起又脏又臭的铺盖象群迷途的难民,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这座蜒绵的矿山。唯独一位吹唢呐的陝北老汉没有走,只见他披头散发,迈着踉跄的步子来到没有人烟的那条荒落的悬崖上一那里,有他带着金子而去的儿子……

    嘿——啦哩啦哩!从此,这座白雾浓锒的山嵐上,每天响起一阵阵凄怆委屈的唢呐声。那唢吶声随滔滔的黄沙,随髙高的黄土,传得很远很远,一直传到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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