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廖一梅 本章:第二场

    马路家。

    大仙手里玩着一副纸牌,黑子、马路坐在一边。

    黑子:他还来不来?

    马路:我怎么知道。

    黑子:重色轻友!

    大仙:(一手拿一张牌)看着,看着,这边是红的吧,这边是黑的,我吹一口气,红的能变成黑的。看着呀!

    大仙变戏法,马路和黑子看着,兴趣不大。

    大仙:怎么样?

    黑子:小石到底怎么说的?

    大仙:他说一会儿就过来。

    黑子:以后不带他玩了。

    大仙:行。(又变戏法)看着,看着!

    黑子:(对马路)你们旁边新搬来那姑娘是干吗的?

    大仙:瞎打听什么?

    黑子:我也想变成有事干的人!问你呢,马路。

    马路:我想是办公室的秘书,或者打字员。

    黑子:她告诉你的?

    马路摇头。

    黑子:那你怎么知道?

    马路:因为她身上有股复印机的味道。

    黑子:开玩笑。

    马路:我能从一个人散发的气味判断他的身份、职业,和他刚刚干了些什么。不相信?闻闻大仙,闻到那股医院味了吗?那是用多少柠檬香洗衣粉和力士香皂也洗不掉的,它已经浸到了你的骨头缝里,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散发。那些带着空调和复印机气味的职员,满身烟味的小商人,刚刚从厨房出来,打扮一新逛商场的主妇,尽管喷了香水,还是遮不住头发里的油烟味儿。还有那些鸡,个个身上都带着呛人的精液的涩味。我甚至能从呼吸里分辨出每个人中午的菜谱──鱼香肉丝,麻辣肚片,香菇菜心……

    黑子:就你那蒜头鼻子。

    大仙:鼻子的好坏不在于它的外观,在于它的功能。

    马路:对呀!人们对于眼睛和耳朵都有统一的检验标准,没有达到这个标准,就会被视为某种残疾,影响你的工作、升学,甚至人生态度。关于这个有许多带有歧视色彩的形容词──眼瞎、耳聋、色盲,而对鼻子却完全没有要求。鼻塞,这仅仅被作为一种感冒的症状,几粒康泰克就可以解决问题。一个称职的,优秀的鼻子,从来无人理睬。

    大仙:马路和他养的犀牛一样,眼睛不好,不过鼻子特灵。

    黑子:快赶上狗了。

    马路:比如你,头发里总是带着股逼味,你乱搞完了,最好洗洗头。

    大仙:真的,让我闻闻。

    大仙追黑子,有人敲门。

    黑子:别闹了,开门,开门,小石来了,开始玩牌!

    推销员“牙刷”出现。

    牙刷:各位好,我是汇晨公司的广告员,耽误大家几秒钟的宝贵时间。在二十一世纪即将到来之际,我们高兴地迎来了卫生洁具的划时代的革命。它就是我们公司生产的高科技产品钻石牌钻石型钻石牙刷。诸位有所不知,当你每天刷完牙之后,细菌很快会在口腔内滋生,它会导致蛀牙、牙菌斑、口腔异味和牙石。怎么办?只要您每天早晚使用我们公司生产的钻石牌钻石型钻石牙刷,您就能扼杀细菌存留的机会,口气清新,没有异味,没有蛀牙。早晨刷牙出门体面,晚上刷牙刺激性欲……因为它是第一支经中华口腔医学会检测认证,并能有效地预防龋齿的牙刷品牌。同时又是中华预防医学会唯一验证并推荐的牙刷品牌。大家请不要误会,其实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向大家报喜,喜从何来?这位先生问得好!凡购买我们公司的钻石牌钻石型钻石牙刷者,将得到汇晨公司对首都人民的“赠、送、给”真诚大回报,何为“赠送给”?这位先生又问了。“赠送给”就是我们将免费赠送给您两支钻石牙刷。来吧,让我们大家一起在卫生化生活的天地里翱翔吧!

    大仙:明白了,给我们吧。

    大仙和黑子从牙刷手中拿过牙刷。

    大仙:行了,走吧。

    牙刷:是这样的先生,我们赠送你两支,您购买我们一支钻石牙刷,一支是十六元……

    黑子:不要了,不要了,两个够了。

    牙刷:不是啦,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大仙:你送,我们要了,你还想怎么着?

    黑子:再给我两支,他(指坐在桌边没动的马路。)还没有呢!

    牙刷:不是啦。

    大仙:等等,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要举办一次答谢消费者的“赠送给”活动?

    牙刷:是。

    大仙:我是不是消费者?

    牙刷:是。

    大仙:我要这两支牙刷行不行?

    牙刷:行。

    大仙:那还有什么问题?快走吧,我们还有事呢。

    牙刷:不是了,先生。

    大仙:怎么又不是?

    牙刷看看三个大小伙子。

    牙刷:我不卖了,你们把牙刷还我吧。

    大仙和黑子刚要急,马路说话了。

    马路:一支牙刷要十六?

    牙刷看看马路,觉得这个人好说话。

    牙刷:(对大仙和黑子)你们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跑到马路身边)我是汇晨公司的广告员,我们现在正在举办一次答谢消费者的活动,我们免费赠送两支钻石型牙刷,您买一支牙刷,三支一共是十六元……

    马路:等等,你不是说一支十六吗?

    牙刷:还免费赠送两支呢!

    马路:我们就是要赠送的,不要要钱的。你是傻啊,还是弱智啊?

    牙刷:大哥,我错了。您看我做生意也挺不容易的。您要真想要,您给十六元,三支您全拿走。

    马路:等等等等,我就问你一支牙刷多少钱?

    牙刷:十六。

    马路:三支呢?

    牙刷:十六。

    马路:一支呢?

    牙刷:十六。

    马路:你把我当傻子了!我就要一支,你说多少钱吧!

    牙刷:十六……

    马路:嗯?

    牙刷:另外还送您两支。

    大仙:我们就要那送的!

    马路:我问你呢!听着,我就要一支,懂不懂,你识不识数,“一”,不是“三”,一支,多少钱?小心说话,告诉你我可没耐心了。

    牙刷:(犹豫再三,小声地)十六……

    马路:我就不明白了!我就不明白了!

    牙刷:您要想要我白送您还不行。

    马路:不行!你凭什么送我,我认识你是谁呀?你不是非要进来吗?你不是非要卖牙刷吗?我买!我就问你一支多少钱!

    牙刷:我们这是答谢……

    马路:少来这一套,我就问你一支多少钱!

    牙刷突然哭了。

    牙刷:大哥,我错了。我家乡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

    马路:你哭什么?是你要进来卖牙刷的!我就问你一支多少钱?

    大仙:算了。

    马路:不行,今天你不说清楚了别想走。

    牙刷:我错了。

    马路:哪错了?你哪错了?

    牙刷:我把牙刷都给你们,让我走吧。

    马路:想走,没那么容易!

    牙刷:我错了,再也不来了。

    马路:你哪错了?你没错!我就问你一支牙刷多少钱!一支牙刷!

    大仙和黑子劝阻着激动的马路。

    牙刷哭丧着脸,到桌子前从包里向外掏牙刷。

    大仙:马路,算了!

    马路:不行!

    大仙:牙刷!(对牙刷)说你呢!坐下!

    大仙把马路按在椅子上。牙刷也乖乖坐下。

    大仙:黑子,发牌。

    四个人坐成一圈,黑子发牌。

    黑子:拿着,“牙刷”,你的牌。

    牙刷:大哥!

    大仙:拿——着。

    牙刷:哎。玩什么?

    黑子:拉耗子。

    牙刷:玩多大的?

    黑子:你有多少钱?

    牙刷:我没钱,只有牙刷。

    大仙:牙刷就牙刷。抓牌!

    牙刷渐渐恢复了常态,十分机灵、油滑。并且越战越勇,最后把马路等人赢得精光。

    黑子:嘿,你可以呀,刚才那傻样是装的?

    牙刷:自我保护,自我保护嘛!

    大仙:不玩了,不玩了,哪儿蹦出这么一位来?

    牙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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