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论礼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贾志刚 本章:第二部分 论礼

    这一部分是孔子关于礼的论述,主要是在孔子离开鲁国之前。在这段时期内,孔子对周礼极度尊崇,将礼的作用也鼓吹到无所不能。后期,尽管孔子知道他所提倡的以礼治国已经没有可能实现,但还是把周礼作为一种美好的理想和精神的寄托。

    什么是周礼?周礼其实就是周朝的制度,各个方面的制度,主要是官制和祭祀丧葬礼仪,但不仅仅于此,而是覆盖几乎整个社会生活的相当完备的制度,相传由周公在周朝初期制定。早期的周朝,都是按照周礼的规定治理。到了春秋时期,周礼逐渐不被遵守,天下陷于无序。

    鲁国是周公长子伯禽的封地,是周礼的模范国家,周礼在这里的运用几乎与周王室不相上下。因此,鲁国一向也是各国学习周礼必去的国家。然而即便如此,到了春秋时期,鲁国人也不再把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放在眼里。

    孔子了解周礼,喜爱周礼,鼓吹周礼,想要恢复周礼。可笑的是,后世的统治者们也鼓吹孔子并且号称尊崇孔子,可是却从来不提孔子所鼓吹的周礼,由此可见,那些尊孔子为圣人的人,也不过是叶公好龙,甚至是别有用心。

    2.1(3.5)★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孔子说:“夷狄即便有君主,还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呢。”

    孔子认为有了周礼,就有了规范化管理。因此,即便中原诸国没有国君,国家也能按照周礼的规范有序地运行。而周边夷狄国家缺乏规矩,即便有国君,管理起来也是乱七八糟。所以,谁是华夏谁是夷狄,取决于它的文化发展水平。

    历史上,原统治者瞧不起周边的少数民族,这就是理论基础了。

    周代,中原诸国自称诸夏,是先进文化的代表,而四周都是未开化的民族。北面是狄,东面是夷,南面是蛮,西面是戎。孔子这段话的隐台词是:中原和周边蛮族的根本区别就是我们有周礼。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后来的事情变得恰好相反,西洋鬼子没有皇帝,反而比我们的大清帝国强大许多。

    2.2(3.7)★★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孔子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与别人争的事情。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射箭比赛了。比赛时,先相互作揖谦让,然后上场。射完后,又相互作揖再退下来,然后登堂喝酒。这就是君子之争。”

    孔子的说法是“原”周礼,事实上春秋初期连战争也是“君子的战争”,战场上同样要讲礼。在拙作《说春秋》第三部中有很多这样的情节,晋国军队要俘虏齐国国君的时候,还要先向齐国国君敬酒送玉,礼请齐国国君去晋国。但是,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周礼是被破坏的,特别是在战场上,曹刿一鼓作气、晋楚城濮之战等等著名战例,实际上就是军事思想突破了周礼的限制。随着战争的频繁,周礼必然被抛弃。到了孔子这个时代,战争中已经没人会理睬周礼了。所以,孔子的说法,不过是一种闭门造车,离现实太远了。

    所谓无所争,多数情况下是明不争暗争,就成了中国文化中非常突出的勾心斗角的现象。所以,君子固然要谦恭,该争的也要大大方方去争,才能避免内耗,减少阴谋诡计。孔子这句话,没什么正面的现实意义。

    2.3(3.16)★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孔子说:“比赛射箭,不在于穿透靶子,因为各人的力气大小不同。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这一句紧承上句,意思是君子讲礼,不讲力。讲技巧,不讲蛮力。

    其实,孔子所说的这些,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只是传说了,那一年晋昭公和齐景公进行投壶比赛,按规矩也是君子之争。可是大家都憋着劲,险些造成国际争端。再说鲁国季孙家和郈家的斗鸡,不也是不择手段吗?结果造成家族仇杀。

    中国选手,打乒乓球行,打羽毛球行,打网球不行。技术好,力量不行。

    2.4(3.9)★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孔子说:“夏朝的礼,我能说出来,但是杞国不足以印证了;殷朝的礼,我能说出来,但是宋国不足以印证了。这都是由于文字资料不足的缘故。如果文字资料足够的话,我就可以得到印证了。”

    孔子对周礼很感兴趣,因此对夏礼和商礼也都很感兴趣,但是多数是听说或者推演,而无法得到印证。孔子曾经向杞国国君请教夏礼,因为杞国是夏朝的后代,并且孔子去了杞国考察,结果发现杞国本身也并没有保留下多少夏礼;孔子也学习商礼,似乎也去了商朝的后代宋国去考察,同样发现商礼所剩的也不多了。孔子由此认为,自己可能是世界上夏礼和商礼的头号专家了。

    强势文化存续,弱势文化消亡。古埃及文化我们能说,可是在埃及已经看不到了;巴比伦文化我们能说,可是在伊拉克已经看不到了;古印度文化我们能说,可是在印度能看到的已经不多了;春秋文化我们能说,可是能看到的也已经不多了。

    2.5(3.14)★★★★★★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孔子说:“周朝的礼仪制度借鉴于夏、商二代,是多么丰富多彩啊。我遵从周礼。”

    从各方面的分析看,夏朝重牧,礼法比较简单。商朝重商,特别重视信用。而周朝重农,礼节比较繁复,但是更多借鉴了商朝的礼仪制度。

    孔子生长在鲁国,对周礼很了解。回到祖先的国家宋国之后,对于商礼的迂腐保守自然很不适应。当时的中国,宋国是落后挨打的国家,商礼自然属于落后文化。当时最先进的其实是晋国和齐国,这两个国家的礼仪制度是周夏融合和周商融合,可见周礼也未必是先进文化。

    不过,一辈子宣扬周礼,遵从周礼的孔子,到了临死也是晚节不保。临死之前孔子对子贡说:“夏朝人出殡殡在东阶,周朝人出殡殡在西阶,商朝人出殡殡在两柱之间。我昨天做梦梦见我殡在两柱之间了,看来我还是要按照商朝的规矩啊。”就这样,孔子这辈子最后一件事情没有遵从周礼,反而遵从了商礼。

    夏商的制度适用于夏商,就如周朝的制度适用于周朝。但是时代是在变化的,周朝的制度已经不能适用于春秋了。孔子研究夏商周的制度变化,却没有领悟到这些变化的必然性,没有领悟到周朝的制度也已经需要变化了。

    人类发展的阶段不同,当然需要不同的制度;不同的国家和文化,当然需要不同的制度。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向最先进的文化学习,借鉴最先进的国家的制度,而不是死守旧道,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2.6(3.10)

    子曰:“谛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孔子说:“对于行禘礼的仪式,从第一次献酒以后,我就不愿意看了。”

    禘礼是国君祭天或者祭祖的大礼,灌就是向先祖献酒。之后就是按照祖先们的先后顺序祭祀。为什么孔子看到灌之后就不看了呢?因为后面的仪式是孔子不愿意看的。为什么不愿意看?孔安国的说法,是因为祭祀的顺序错了,把鲁僖公提前了,这一点《春秋》上有记载。按何新的考证,是说灌之后有男女交合之戏,孔子认为这不合周礼。在这点上,采用孔安国的说法比较合理。

    鲁国这个时候礼崩乐坏,确实有些乱七八糟,孔子看不下去也是正常。而礼崩乐坏的最根本原因,恐怕还是公室衰微,养不起公务员,导致大量人才流失,剩下的也是混日子,自己也搞不懂周礼是怎么回事了。所以,还是管子那句话是真理:仓廪实则知礼节。国家穷了,就没有什么礼节可讲了。

    跟朋友吃饭,第一次敬酒之后就赶紧走,否则就可能醉驾。就算你不醉驾,你朋友也可能醉驾。不管谁被抓进去,你都有责任。

    2.7(3.11)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有人问孔子关于举行禘祭的规定。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这种规定的人,对治理天下的事,就会像把这东西摆在这里一样(容易)吧!”(一面说一面)指着他的手掌。

    孔子认为,在鲁国的禘祭中,名分颠倒,不值得一看。所以有人问他关于禘祭的规定时,他故意说不知道。但紧接着又说,谁能懂得禘祭的道理,治天下就了如指掌了。这就是说,谁懂得禘祭的规定,谁就可以归复紊乱的“礼”了。

    掌握了大的原则,其余的问题往往就迎刃而解。

    2.8(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祭祀祖先就像祖先真在面前,祭神就像神真在面前。孔子说:“我如果不亲自参加祭祀,那就和没有举行祭祀一样。”

    孔子并不过多提及鬼神之事,如他说:“敬鬼神而远之。”所以,这一章他说祭祖先、祭鬼神,就好像祖先、鬼神真在面前一样,并非认为鬼神真的存在,而是强调参加祭祀的人,应当在内心有虔诚的情感。心诚则灵,就是这个意思。

    当今人们去烧香拜佛,不是求财就是求色,丝毫没有诚意,所以神仙也不愿意帮你。如果再去烧香拜佛,最好默念“祝佛菩萨万寿无疆,永享香火”,这样,神仙们感到你的诚意,随便赏赐你一点什么运气,说不定就够三辈子用了。

    如果空有仪式,而内心没有诚意的话,还不如没有仪式。搞那么多的竞赛,却不是为了彰显公平,还不如不搞。

    2.9(3.15)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孔子到了太庙,每件事都要问。有人说:“谁说此人懂得礼呀,他到了太庙里,什么事都要问别人。”孔子听到此话后说:“这就是礼呀!”

    孔子的意思并不是谦虚,孔子对于周礼的实践,基本上也就是婚丧这一块了,太庙这样的地方,不是他寻常可以去的,对这一块的知识,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因此,进了太庙,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要问,这不奇怪;另外,很多知道的也需要进一步印证,这也不足为奇。孔子认为,不懂的就要问,这就是周礼的体现。

    这当然是孔子年轻的时候的事情,而且是第一次进太庙。在鲁国,大致士以上阶层才有资格进太庙,逢年过节之类才能去。

    不懂就问,这一点并不容易做到。

    2.10(3.18)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孔子说:“我完完全全按照周礼的规定去侍奉君主,别人却以为这是谄媚呢。”

    这是孔子当官的那段时间的事情。孔子一生要求自己严格按照周礼的规定侍奉君主,这是他的政治伦理信念。但却受到别人的讥讽,认为他是在向君主献媚。这表明,当时的君臣关系已经遭到破坏,已经没有多少人再重视君臣之礼了。另一方面,孔子确实有些恭敬过度了。

    给上级送礼,确实就是献媚。

    2.11(4.13)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孔子说:“能够用礼让原则来治理国家,那还有什么困难呢?不能用礼让原则来治理国家,怎么能实行礼呢?”

    孔子认为,礼就是治国的万能良方。

    统治者如果真心想治理好国家,怎么会做不到呢?

    2.12(17.11)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孔子说:“礼呀礼呀,只是说的玉帛之类的礼器吗?乐呀乐呀,只是说的钟鼓之类的乐器吗?”

    就如法治不仅是法律条文一样。孔子还在强调对于周礼要从精神上去执行,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东西。

    缺乏内涵的表象是没有意义的,就如比赛场上,难道就只是金牌的争夺?夺得金牌就是为国争光吗?以服用兴奋剂、改年龄、让球等等手段拿到的金牌,只不过是放大耻辱而已。

    2.13(11.1)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孔子说:“先学习礼乐而后再做官的人,是平民;先当了官然后再学习礼乐的人,是君子。如果要选用人才,那我主张选用先学习礼乐的人。”

    上面的这个解释似乎是很统一的解释,并不是因为这个解释就很正确,而是因为大家都找不到正确的解释,所以一并蒙混过关。对于这一条,笔者也没有找到最合理的解释,因此只能勉强把公认的解释放在这里,希望后来者能够有更合理的解释。

    略

    2.14(8.2)★★★★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孔子说:“只是恭敬而不懂得礼,就会觉得很累(因为掌握不好尺度);只是谨慎而不懂得礼,就会畏缩拘谨(因为掌握不好分寸);只是勇猛而不懂得礼,打仗就会自乱阵脚(因为掌握不好进退);只是直率而不懂得礼,就会说话尖刻(因为掌握不好用词)。在上位的人如果厚待自己的亲属,老百姓当中就会兴起仁的风气;君子如果不遗弃老朋友,老百姓就不会对人冷漠无情了。”

    任何事情,任何美德,都需要规矩或者度,也就是礼。只有掌握了礼,才能让美德真正体现为美德。掌握了表象而忽视了本质,就会适得其反。

    可是,如果根本就没有礼,或者没有恰当的礼给你去遵守,也是扯淡。孔子的这番话当然有道理或者说是真理,可是孔子想没想过,为什么大家不重视礼了?因为旧礼已经不适合新社会了。

    可是作为统治者来说,旧礼不适合新社会不应该是不守礼的理由。祖宗制定了礼,该修改就修改,这样祖宗的工作才是没有白费。如果明明知道不适用了还不去改,那就等于彻底抛弃了祖宗的伟业。

    孔子只强调遵从,忘记了修正;只强调恢复,忘记了变化。这就是孔子最大的问题。脚长大了,还要去穿旧鞋,怎么行?但是按照旧鞋的模式,根据脚的大小和穿旧鞋的体验,打造一双新鞋,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所以,孔子的这番话最致命的问题是:礼在哪里?能够给大家去遵从的礼在哪里?没有。

    当今的礼在哪里?为人之礼?为政之礼?如今写个信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怎么落款,除了“此致敬礼”和“祝你健康”之外,真不知道怎么写。

    2.15(14.41)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孔子说:“统治者喜好礼,那么百姓就容易管理了。”

    国君以礼法来约束自己,老百姓也就会用礼法来要求自己。以身作则,就是这个意思。

    上好礼,是礼法的“礼”,不是礼品的“礼”。

    2.16(4.12)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孔子说:“基于利益的目的而去做的事情,多半会招致怨恨。”

    孔子的意思,做事情应该基于礼,而不是无原则追逐利。对于统治者来说,与民争利是最大的罪恶。统治者应该做的是给老百姓创造一个和平公平的环境,让老百姓可以得利。百姓得利了,国家自然也就和谐了;百姓富裕了,国家自然也就强大了。

    为什么很多政策受到百姓的抱怨和反对,因为这些政策就是要从老百姓腰包里掏钱。

    2.17(3.4)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林放问什么是礼的根本。孔子回答说:“你问的问题意义重大。就礼节仪式的一般情况而言,与其奢侈,不如节俭;就丧事而言,与其仪式上治办周备,不如内心真正哀伤。”

    林放问礼的根本究竟是什么,孔子的回答是:礼节仪式只是表达礼的一种形式,但根本不在形式而在内心。不能只停留在表面仪式上,更重要的是要从内心和感情上体悟礼的根本,符合礼的要求。

    这个问题应该是孔子第一次从卫国回来之后的问题,最早孔子是注重礼的仪式,后来是仪式和内容并重,后来是更重视精神层面。

    许许多多的历史最大、空前成功的背后,就是奢侈浪费。孔子这段话,非常有意义。

    2.18(9.3)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孔子说:“用麻布制成的礼帽,符合于礼的规定。现在大家都用黑丝绸制作,这样比过去节省了,我赞成大家的做法。(臣见国君)首先要在堂下跪拜,这也是符合于礼的。现在大家都到堂上跪拜,这是骄纵的表现。虽然与大家的做法不一样,我还是主张先在堂下拜。”

    孔子赞同用比较俭省的黑绸帽代替用麻织的帽子这样一种做法,但反对在面君时只在堂上跪拜的做法。这让人想起“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这就是为什么笔者认为孔子对国君确实有些恭敬过度了。

    孔子家境也不宽裕,因此节俭一些是可以赞成的。不过跪拜的事情,反正没有成本,那就还是坚持原有的做法。

    这类事情,随大流也没什么不好。搞得自己很特殊的样子,其实对谁都没好处。

    2.19(3.17)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子贡提出去掉每月初一日告祭祖庙用的活羊。孔子说:“赐,你爱惜那只羊,我却爱惜那种礼。”

    按照周礼的规定,周天子每年秋冬之际,就把第二年的历书颁给诸侯,诸侯把历书放在祖庙里,并按照历书规定每月初一日来到祖庙,杀一只活羊祭庙,表示每月听政的开始。当时,鲁国君主已不亲自去“告朔”,“告朔”已经成为形式。所以,子贡提出去掉“饩羊”。对此,孔子大为不满,对子贡加以指责,表明了孔子维护礼制的立场。

    这是孔子第一次从卫国回鲁国,子贡跟随而来。子贡是富二代,其实并不看重一头羊,可是听到孔子上面的两句话之后,以为孔子确实很不看重仪式了,于是建议取消那头羊。谁知道孔子的节俭只适用于自己,羊又不是自己出,因而反对去掉那头羊。

    基本上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在礼的形式上,孔子对自己的标准是可以灵活变化,对别人的标准就是必须严格遵照。帽子是要自己买或者自己做的,因而可以用便宜的;可是羊是国君出的,因而不能省略。

    羊拿来给老百姓吃掉,比什么都好。

    2.20(3.23)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徼如也,绎如也,以成。”

    孔子对鲁国乐官谈论演奏音乐的道理说:“奏乐的道理是可以知道的:开始演奏,各种乐器合奏,声音繁美;继续展开下去,悠扬悦耳,音节分明,连续不断,最后完成。”

    礼和乐虽然在学科上是分开的,可是乐更多的时候作为礼的体现形式。要掌握礼,就必须掌握乐。孔子如此总结乐,是不是正确,谁也不知道,说不定鲁太师听得哭笑不得。

    传说孔子在鲁国和卫国都学过乐,以孔子的性格,应该在乐的理论和欣赏水平上有一定造诣,可是具体弹奏水平,就已经不可考了。

    纯技术的东西,就不说了。

    2.21(3.25)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孔子讲到“韶”这一乐舞时说:“艺术形式美极了,内容也很好。”谈到“武”这一乐舞时说:“艺术形式很美,但内容却差一些。”

    孔子在这里谈到对艺术的评价问题。他很重视艺术的形式美,更注意艺术内容的善。这是有明显政治标准的,不单是娱乐问题。

    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三月不知肉味。这应该是后来回顾的时候所发出的评论。

    可惜没人听过。

    2.22(16.14)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国君的妻子,国君称她为夫人,夫人自称为小童,国人称她为君夫人;国君对他国人则称她为寡小君,他国人也称她为君夫人。

    这就是关于称谓的问题,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纯技术问题会被记载下来?大致当时在这个问题上有些混乱。

    称谓问题看小实大,因为时时会用到。如今我们的称谓问题已经史无前例地严重,譬如见到一个年轻妇女,怎么称谓她?同志?小姐?美女?女士?什么都不那么合适。再譬如,给长辈写封信,怎样称谓?怎样落款?有几个人知道?

    2.23(3.13)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竈(同“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王孙贾问道:“(人家都说)与其讨好奥神,不如讨好灶神。这话是什么意思?”孔子说:“不是这样的。如果得罪了天,那就没有地方可以祷告了。”

    奥,指屋内位居西南角的神;灶,指灶旁管烹饪做饭的神。王孙贾的意思,是县官不如现管,奥神不管什么事,不用理他,而灶神管着吃饭,因此不能得罪他。孔子告诉他这样的理解是错误的,奥神尽管什么都不管,可是越是什么都不管,就越是不能得罪,因为越是这样的无所事事的神,就越是通天。得罪了奥神,就等于得罪了天,讨好灶神还有什么用呢?

    孔子这样说,是要告诉大家不要只看见切身的利益,不要因为上天或者祖先看上去跟自己没有什么联系,就轻视他们。

    奥神灶神都不能得罪啊,神越来越多,都快拜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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