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分 游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贾志刚 本章:第十一部分 游张

    言偃,字子游,小孔子四十六岁,是孔子的第三批学生。鲁国人,也有说是吴国人。子游应当是武城人,此处在鲁吴边境,有时属鲁有时属吴。子游与子夏齐名,是孔子第三批学生中学业最出色的学生之一。为人非常聪明,机警善变,深得孔子喜爱。但是,与子夏互相瞧不起。后曾开设私校讲授儒学,称为子游之儒,可惜成就不大,日久湮没。

    颛孙师,字子张,小孔子四十九岁,是孔子的第三批学生。陈国人,是孔子周游列国在陈国收的学生。子张学习努力,但是有些古板,爱钻牛角尖,性格有些乖僻,较难相处。孔子曾经非常欣赏子张,但到晚年,对子张较为失望。子张也曾开设私校讲授儒学,被称为子张之儒,成就不大,日久湮没。

    11.1(4.26)★★★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子游说:“侍奉君主太过烦琐,就会受到侮辱;对待朋友太烦琐,就会被疏远了。”

    数,列举的意思,如数家珍的数。此处就是说太啰唆的意思,话太多,所以言多必失。孔子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就是这个意思。

    子游这个人,聪明而且灵活,口才也好,在孔子第三代弟子中情商最高,最懂得如何处世。这两句话,实际上就是他的处事原则。从这两句话,也能看出子游这个人也是相当的清高自傲,怪不得与子夏合不来。

    尽管话是子游说的,思想还是孔子的。7.8(12.23)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这段话,是同样的意思。

    历史上,许多人就是没有听从子游的建议而遭殃的。譬如岳飞,整天说“直捣黄龙,迎二圣还朝”,也不管人家宋高宗愿不愿意,说得多了,宋高宗不高兴了,派秦桧把他给杀了,冤不冤?

    无论对谁,点到为止,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点了没点到,也要止,没有灵犀,再点也没用。

    11.2(17.4)★★★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孔子到武城,听见弹琴唱歌的声音。孔子微笑着说:“杀鸡何必用宰牛的刀呢?”子游回答说:“以前我听先生说过,‘君子学习了礼乐就能爱人,小人学习了礼乐就容易管理。’”孔子说:“同学们,言偃的话是对的。我刚才说的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个成语来自这里。孔子的意思,礼乐这么高尚的东西,在这里给草根们表演是不是太浪费了?

    子游的口才确实好,孔子说了错话,结果被子游“以子之矛击子之盾”,孔子只得说自己是开玩笑,找个台阶下。

    能够让老师当场下不了台阶,并且不得不给自己找台阶的,也就是子游了。

    这个“戏之耳”后来被广泛应用,都是用来找台阶的。譬如汉末曹操捉了张辽,本来要杀张辽,刘备为张辽求情,曹操不准也不好,准了吧,人情被刘备得了,灵机一动,说道:“我亦知文远忠义,故戏之耳。”一句话,刘备的面子也给了,好人自己做了,张辽后来成了曹操的心腹大将。

    唐朝白居易成名之前,求见当时的成名诗人顾况,顾况瞧不起他,说:“长安物贵,居大不易。”等到读到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时,不由对白居易刮目相看,改口说:“有句如此,居亦何难?老夫前言戏之耳!”

    哈哈,前言戏之耳。

    如果没有认错的雅量,至少要有“前言戏之耳”的智慧。

    11.3(19.14)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子游说:“丧事做到尽哀也就可以了。”

    这句话,也是孔子曾经表达过相同意思的。子游是个思维灵活的人,对于孔子的学说,他往往把符合自己想法的话拿来用。从子游强调这一点来说,他比孔子的思想要更开放一些,对于丧事没有看得那么重。

    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否则就假了。老板的妈死了,你哭得比领导还要带劲,那不是假哭是什么?

    11.4(19.15)★★★★★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子游说:“我的朋友子张可以说是很努力很刻苦了,然而还不够灵活不懂得变通。”(旧译:“我的朋友子张可以说是难得的了,然而还没有做到仁。”)

    历来的解释,都是说到“难得”和“做到仁”,至于什么是难得,什么是仁,一概不说,所以都是蒙混过关,骗人钱财。以子游和子张两人的个性来说,子游说子张的短处,一定是用自己长处。所以这个难能,就是刻苦努力的意思,算是子游承认子张的长处,之后就说他的短处是不懂得变通,意思就是情商不够,不好相处。什么是仁?孔子没有给过标准答案,每个人问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改正你的不足以适应社会就是你的仁”。所以,这里的“未仁”就是指子张的短处。

    子游和子张的关系看起来还是不错,而这段话肯定是对别人说的。

    子张这样的性格,放在今天,倒是一个非常好的财务总监的人才。

    11.5(19.16)★★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曾子说:“子张外表堂堂,不过不太容易相处。”

    这句话历来的说法就是五花八门,有说曾子贬低子张还没有达到仁,有说曾子认为自己达不到子张的仁,还有说曾子说自己不能与子张一起修炼仁。首先,曾子的个性,不可能去贬低谁;其次,子张的个性,也很难让别人佩服。所以,曾子的话并不是要贬低子张,也不是要抬高子张,只是说这人不好相处。

    曾参和子张也是岁数相仿的师兄弟,曾参和子张之间并没有矛盾,尽管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这句话,应当是有弟子问起子张是个什么样的人,曾子这样回答。而这个时候,子张已经回陈国办学校去了。

    子游说子张不好处,曾参也说子张不好处,子夏不用说了,根本不跟子张处。由此可见,子张真是不好相处。

    人不要太迂腐固执,否则就算是品德高尚,人们也只能敬而远之。何况,谁又比谁品德高尚多少呢?

    11.6(2.18)★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子张要学当官的学问。孔子说:“要多听,有怀疑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说,其余有把握的,也要谨慎地说出来,这样就可以少得罪人;要多看,有怀疑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做,其余有把握的,也要谨慎地去做,就能减少后悔。说话少抱怨,做事少后悔,官职俸禄就在这里了。”

    禄,就是俸禄。干禄,就是当官的意思。整段话的意思很明确,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子张这人固执爱钻牛角尖,不懂得变通,遇上走不通的地方不知道绕道走,所以孔子让子张遇上不懂的地方先放一放,走不通的道绕着走,就是针对他的缺点。另外,子张喜欢抓住别人的小辫子喋喋不休,孔子因此让他少说话,不要得罪人。尤,得罪人的意思。

    整段话,其实孔子在说的就是怎样保住自己的官位,而不是怎样有所进取有所成就。这说明孔子不太看好子张的仕途,担心他的性格可能干不了多久。

    说话少抱怨,做事少后悔,官职俸禄就在这里了。

    11.7(2.23)★★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子张问孔子:“今后十世(的礼仪制度)可以预先知道吗?”孔子回答说:“商朝继承了夏朝的礼仪制度,所减少和所增加的内容是可以知道的;周朝又继承商朝的礼仪制度,所废除的和所增加的内容也是可以知道的。将来有继承周朝的,就是一百世以后的情况,也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孔子的意思,礼制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后代总要继承前代的东西,即便前代是被后代推翻的,后代也会把前代合理的东西继承下来。事实上孔子说的是对的,几千年来,中国文化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孔子一定没有想到过全球化这个概念,也一定没有想到还有一个词叫作变革。

    11.8(5.19)★★★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子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子张问孔子说:“令尹子文几次做楚国宰相,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几次被免职,也没有显出怨恨的样了。(他每一次被免职)一定把自己的一切政事全部告诉给来接任的新宰相。你看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可算得是忠了。”子张问:“算得上仁了吗?”孔子说:“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得仁呢?”(子张又问:)“崔杼杀了他的君主齐庄公,陈文子家有四十匹马,都舍弃不要了,离开了齐国,到了另一个国家,他说,这里的执政者也和我们齐国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就离开了。到了另一个国家,又说,这里的执政者也和我们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又离开了。这个人你看怎么样?”孔子说:“可算得上清高了。”子张说:“可说是仁了吗?”孔子说:“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得仁呢?”

    什么是仁?仁,就是要扬长避短,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去帮助别人。以上的两个人都保护不好自己,怎么能说是仁?这是孔子的看法,是他后期的看法,早期恐怕不是这样的。孔子这样对子张说,其实也是提醒子张,今后无论是当官还是做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别傻乎乎的只想到对得起别人,却对不起自己。

    其实,孔子自己在这一点上做得就不好,因此才没有能够在鲁国大司寇的位置上坐下去。也正是因为有了教训,才体会特别深,时时提醒自己的学生。

    这句话跟19.15“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

    与忠诚和清高相比,仁更重要。与帮助别人相比,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的。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帮助别人?连自己都吃不饱,怎么救济别人?如果连自己孩子都吃不饱,却去救济别人,那不是品德高尚,那是变态。

    11.9(11.20)★★★★★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子张问与人相处的办法,孔子说:“不要纠缠往事,也不要刨根问底打听别人的隐私。”

    对于这段话,此前的解释有两种,而且两种的解释恰好相反。第一种是:子张问做善人的方法。孔子说:“如果不沿着前人的脚印走,其学问和修养就不到家。”第二种是:子张问做善人的方法。孔子说:“不循旧迹,有所创造,但是还没有入于圣人之室。”

    这两种解释都是错误的,牵强含糊,文理不清,逻辑混乱,连望文生义的水平都达不到。

    善人之道,善是动词,善人<u>p://www?99lib?net</u>是与人交善的意思,也就是与人和善相处的意思。子张这人死脑筋,固执钻牛角尖,爱抓小辫子,总是盯住别人的缺点不放,因此与人相处不是太好,大家对他敬而远之。子张有些困惑,来问这个问题。不践迹,就是不要抓住过去的事情不放;不入于室,就是不该自己知道的就不要去刨根问底,就像不要去别人的卧室一样。

    过去,由于把“登堂入室”错解为形容学问,因此这里的“入于室”也就被想当然地以为是在说学问。这,就是以讹传讹的坏处。一开始错了,后面的都跟着错。

    其实,学生们问问题都是有目的的,只有这样的问题才能被记录下来。孔子的回答都是针对学生的不足,而不是泛泛而谈。因此,当一句话不容易弄懂的时候,就要从对话的背景以及人物的性格方面去分析。

    孔子在交友方面对学生的教导也很有启发,前面说过交友要交人的长处,现在又说与人相处要保持距离。如果能做到这两点,一个人是可以交到不少的好朋友的。

    11.10(12.6)★★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

    子张问怎样做才算是明察的。孔子说:“像水润物那样慢慢浸透的坏话,像切肤之痛那样猛烈的诽谤,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明察的了。像水润物那样慢慢浸透的坏话,像切肤之痛那样猛烈的诽谤,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有远见的了。”

    整部,问明的也就是子张同学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因为子张跟大家的关系都处不好,总觉得这个有这个问题,那个有那个问题,可是事实上大家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子张很困惑,很苦恼,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了解同学。于是,来问孔子。

    孔子的意思就是告诉子张,同学们之间免不了经常有些背后的相互议论,而这种议论多半不是好事,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听了就信而且坚信不疑,不要因为同学的议论就轻易得出结论。

    一个人在一个集体中,不可能与多数人有利益冲突。所以,当他与多数人的关系都不融洽的时候,说明他的判断出了问题,说明他对别人的认知太过轻率。

    11.11(12.10)★★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以祗以异。’”

    子张问怎样提高道德修养水平和辨别是非迷惑的能力。孔子说:“以忠信为主,使自己的思想合于义,这就是提高道德修养水平了。爱一个人,就希望他长命百岁;厌恶起来就恨不得他立刻死去,既要他活,又要他死,这就是迷惑。(正如《诗》所说的:)‘即使不是嫌贫爱富,也是喜新厌旧。’”

    对于崇德,孔子用大话套话轻轻带过,因为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辨惑。子张先问明,再问辨惑,可见得确实有点迷茫,有点整不清东西南北了。孔子告诉他,说你太死心眼钻牛角尖,认为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什么都是好的,放个屁也是香的,恨不得他长命百岁;可是某一天突然发现这个人有什么缺点,骤然不喜欢他了,就觉得他没有一点优点,简直是要诅咒他死。这你能不迷惑吗?昨天全盘肯定,今天全盘否定,那不等于是自己否定自己,抽自己嘴巴子吗?所以,看一个人要一分为二,每个人都有优点有缺点,交他的优点,回避他的缺点。这样,你就不会困惑了。

    我们的习惯思维很像子张,对一个人的判断是按照“好人”和“坏人”做标准的。好人什么都好,坏人什么都坏。可是现实并不是这样,所以我们经常感到困惑。任何事情都要客观,都要一分为二,这样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不会自己困惑以及让别人困惑。

    11.12(20.2)★★★★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子张问孔子说:“怎样才可以治理政事呢?”孔子说:“尊重五种美德,排除四种恶政,这样就可以治理政事了。”

    子张问:“五种美德是什么?”孔子说:“君子要让百姓得到好处而自已不耗费;使百姓劳作而不怨恨;有所追求而不贪图财利;庄重而不傲慢;威严而不凶猛。”

    子张说:“怎样叫让百姓得到好处而自己不耗费呢?”孔子说:“让百姓们去做对他们有利的事,这不就是让百姓得到好处而不掏自己的腰包嘛!选择可以让百姓劳作的时间和事情让百姓去做,这又有谁会怨恨呢?自己求仁得仁,又还有什么可贪的呢?君子对人,无论多少,势力大小,都不怠慢他们,这不就是庄重而不傲慢吗?君子衣冠整齐,目不斜视,使人见了就让人生敬畏之心,这不就是威严而不凶猛吗?”

    子张问:“什么叫四种恶政呢?”孔子说:“不经教化便加杀戮叫做虐;不提要求只要结果叫做暴;不加督促导致超过限期叫做贼,该给别人的却拖延克扣,叫做官府。”

    这句话中的“不亦”,是“不就是”、“不正是”的意思,表示强调。

    这段话很长,五美四恶,从内容来看,颇为丰富,如果不讲解,还真是云里雾里。

    过去讲治理政事,孔子基本上就是讲礼。可是这一段不讲礼了,讲什么?讲法,讲治国的技巧。孔子的这一套不新鲜,是管子的理论。所以,这段时间,孔子一定钻研了管子的学说,然后大为叹服,于是讲给学生。

    先说五种美德,“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兴修水利、建设道路就是典型,利国利民的事情,老百姓愿意干,而且是自带干粮,相反的是修公室修狩猎场。“择可劳而劳之”,秋收之后,大家比较闲,这个时候干活就不会有怨言,如果再有工分挣,大家还会唱赞歌。“欲仁得仁”,就是说你的目标就是为了老百姓的福利,老百姓高兴你就高兴,你当然就不会去贪。其余两条简单,不去说了。

    再说四恶,“不教而杀谓之虐”,就是没有法律或者没有宣传法律,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为标准去杀人;“不戒视成谓之暴”,你不先提要求,却要人家去做到,做不到要惩罚;“慢令致期谓之贼”,你督促管理不力,自己渎职导致超过了限期,却要老百姓承担责任;“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该给人家的工钱,你拖延克扣,就像官府一样。有司,就是官府。

    虐、暴、贼的概念早就有了,不算是孔子的发明,可是把拖欠克扣工钱这种行为称为官府,这是孔子开始的。从后来的历史看,孔子的说法非常正确,官府常常比强盗还要不讲理,还要贪婪,还要无情。征税收费罚款的时候毫不留情,可是到了该给老百姓钱的时候,则能拖则拖,能赖则赖。

    比之于那些不着边际的各种标准,“尊五美,屏四恶”是老百姓更关心的。如果以五美四恶为标准,社会离和谐社会也就不远了。

    11.13(12.14)★★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子张问如何治理政事。孔子说:“居于官位不懈怠,执行君令要忠实。”

    孔子的回答有些随意,看上去道理很好,实际上缺乏针对性,不是孔子的习惯做法。所以,这个时候孔子已经有些不喜欢子张,或者认为他这样的人根本做不了官。想想看,子张的性格不招同学们喜欢,同学们谁会在老师面前说他好话?而孔子对他的劝说也没有什么效果,孔子对他越来越不喜欢也是正常。

    事实上,子张一辈子也没有做官。

    如今有俗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11.14(12.20)★★★★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子张问:“士怎样才可以叫做显达?”孔子说:“什么?你说的显达是什么意思?”子张答道:“在国家做大夫必定有名望,当卿大夫的家臣也必定有名望。”孔子说:“这只不过是出名而已,不是显达。所谓显达,那是要品质正直,遵从礼义,善于揣摩别人的话语,观察别人的脸色,经常想着谦恭待人。这样的人,就可以在朝廷和卿大夫的封地里显达了。至于出名的人,只是外表上装出的仁的样子,而行动上却正是违背了仁,自己还以仁人自居毫不疑惑,这种人,在朝廷里和卿大夫的封地里也都会出名。”

    孔子对学生的问题提出了反问,这在中有过吗?没有过。很明显,孔子的反问说明了孔子对这个问题的不满或者说不耐烦。子张的回答被孔子一顿痛斥,说是你说的那种达根本不是达,而是闻,你想要做的那种人不过是伪君子。子张所说的达,也就是他的奋斗目标,所以孔子的回答几乎就等于说“你就是个伪君子”。

    孔子为什么对子张如此不满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在孔子的定义中,闻人不一定就是好人,或者说几乎就不是好人。

    察言观色,这个成语出于这里。

    名人、闻人、达人,三种名称,定义是不一样的。当初上海滩三大闻人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明显是没有学过的。如今不说闻人,只说名人与达人。不过,媒体记者喜欢自称“新闻人”,是不是也没有学好?

    11.15(14.40)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子张说:“《尚书》上说,‘高宗守丧,三年不谈政事。’这是什么意思?”孔子说:“怎么一定就是高宗呢?古人都是这样。国君死了,朝廷百官都各管自己的职事,听命于冢宰三年。”

    按理,子张提出这样的问题,孔子应该高兴,可是孔子的态度却有些轻蔑,好像告诉子张这根本不算学问,古人都这样的,别大惊小怪。

    古时候守丧三年,父母去世,守墓三年,不能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基本上就像是国外申请破产一样。冢宰在周初就是首相,意思就是国君守墓的时候,他就是老大,所以叫冢宰。

    后代就没有这样的做法,三年之间不发号施令,你就根本没有机会从墓地回来了。

    11.16(15.6)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子张问出行的道理。孔子说:“说话要忠信,行事要笃敬,即使蛮貊地区也可以去。说话不忠信,行事不笃敬,就是在本乡本土,有人欢迎你吗?站着,就仿佛看到忠信笃敬这几个字显现在面前;坐车,就好像看到这几个字刻在车辕前的横木上。做到这点,然后再出行。”子张把这些话写在腰间的大带上。

    孔子的话还是直接针对子张的缺点,不过这个时候孔子认为子张的缺点已经很要命了,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这话其实都是说子张的,说是你不改这些缺点,去哪里都不受欢迎。子张不知道是真傻还是不傻装傻,总之就当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恭恭敬敬把这段话记在了裤腰带上,不知孔子当时是被感动了还是觉得好笑。

    出门在外,一不要露财,二不要贪财。要小心谨慎,不要出格不要诈骗,因为你也不知那里的水多深。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没有害人之心,则别人也不会轻易害你。

    11.17(19.1)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子张说:“士遇见危险时能献出自己的生命,看见有利可得时能考虑是否符合义的要求,祭祀时能想到是否严肃恭敬,居丧的时候想到自己是否哀伤,这样就可以了。”

    子张的性格,讲这些大道理是很适合的。基本上,我们可以把这些话理解为孔子语录,子张都牢记在心。这段话,子张算是表扬自己。

    见到危险就上,见到好处就躲。这样说的人,如果不是活雷锋,就必然是伪君子。

    11.18(19.2)★★★★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子张说:“实行德而不能发扬光大,信仰道而不忠实坚定,(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有德有道,又怎么说他无德无道?”

    这段话历来的解说又是五花八门,人人不同,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如果注意到这段话在中的位置,就能发现这段话是来攻击子夏的,说子夏对德和道都不努力去弘扬,这倒也没有冤枉子夏,子夏努力的方向不在德和道。

    这里我们来尝试现场还原。

    有人来询问子张:子夏这人的德怎么样?道怎么样?

    子张真不愿意表扬子夏,可是也不太好公开说子夏的坏话,于是说了上面的话,意思是你说他没有吧,他还有点;说他有吧,他又不去弘扬不去坚持。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说来说去,实际上还是在说子夏的坏话。

    “道、德”这类东西很虚无,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多就多,你说少就少。问题是,这类虚无的东西是拿来追求的吗?不是,是拿来实现的。是拿来说的吗?不是,是拿来做的。譬如你资助了一个失学儿童,你并没有追求德,可是你就已经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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