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儿子。”
崔氏叫丫头们把地上的碎瓷片子收拾了,这才拉着君绍旭慈眉善目道:“听你爹的话,咱们确实不宜和那些王府子孙走的过近。”
“我也不过就是和他们玩。”君绍旭站了起来:“要真有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会和我说的,爹且放心。”
君莫为无法,只得点头。
等君绍旭一走,君莫为就又吹起胡子来,对崔氏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像话。”
崔氏低头:“绍旭小时侯身子骨弱了些,难免就娇惯着,倒是绍易自小懂事,老爷不也喜欢他上进么。”
说起小儿子来,君莫为脸上才有了笑模样:“绍易是好的,只是绍旭,夫人啊,绍旭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娶妻了。”
说起君绍旭的妻子人选来,崔氏不免叹气:“老爷当我不愿意早点让绍旭定下来吗,只是这顾家……”
君莫为也皱起眉头,长吁短叹起来。
当年,君莫为才娶崔氏之时,也不过是个清贵的翰林,五六品的小官。
崔家那几年为着和老丁相公相争,舍出去不少钱财,弄的家里一时后手不接,崔氏嫁人的时候,这嫁妆并不是很丰厚,虽然说君莫为有老崔相公提携,可是,打点上官,拉拢同僚都需要银子,日子过的也紧巴。
一年他奉命去南边巡查,碰着了水匪,差点丢了性命,刚巧被顾家大爷给救了。
这顾家是江南有名的大商家,家里银钱遍地,富的流油,顾家大爷向来佩服读书人,知道了君莫为的身份,待他如贵宾,等他养好身子,又帮他牵线搭桥,到底完成君命,临走的时候又赠予他钱财。
这便叫君莫为很是感动,他又瞧到顾家实在富裕,买卖遍及大半个江南,就起了心思,只说为了感激顾家救命之恩,愿与顾大爷结为儿女亲家。
那时君绍旭也不过三四岁的模样,顾大爷长子比君绍旭大上一岁,他妻子安氏肚中还怀着一胎,不知是男是女,顾大爷和君莫为交换了凭证,只说如果安氏产下女子,就嫁于君绍旭。
后来君莫为回到京城,顾家来信,说是安氏确实生了个女儿,君莫为还很高兴,只说交了个有钱的亲家,却没有想到其后十几年他平步青云,到如今成为一朝宰辅,是人人称赞的君相公。
如此,他的长子娶妻便是那等公侯府第的嫡小姐都是配得上的,顾家一个商家,实在不般配,君莫为有心弃了这门婚事,可又因爱面子,实在说不出口,可若叫君绍旭娶顾家女,他又不乐意。
这崔氏更加不愿意,那顾家不过是个大商家,哪里有宰相家的儿子娶商家女的,说出去实在丢人的紧,因此,每日里想着法的催君莫为和顾家解除婚约。
这前两年顾大爷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君莫为也不愿意落得个落井下石的名声,就没说解除婚约的事。
前些日子,顾家孝满,只听说顾大少爷带着他的妹子上了京城,怕是要到君家认亲的,君莫为正为这事烦恼,说起儿子的终身大事来,更加的愁容满面。
想到顾家,崔氏更是一肚子的火:“老爷当年也是糊涂,怎么就定下这门亲事,如今这倒好,退也不能退,结亲的话又窝火,照我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该放一边,很该跟顾大郎说一声,咱们不要他妹子了。”
“夫人啊。”君莫为坐下喝了口茶:“如今官家才刚登基,四下里事务烦忙,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呢,那顾家没有什么错处,咱们凭空的退亲,难免会被人拿捏住,就算是要退亲,也该好好想想。”
崔氏一笑:“这有什么难的,顾家没错处,咱们不会给他弄个错处么,这女人啊名节可是最重要的,毁了顾大娘的名节,咱们就是退亲,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谁还敢说什么。”
君莫为一听也笑了:“夫人这话说的极是。”
不说君家夫妻如何商量毁人家一个小姑娘的名节,只说李凤儿这边。
下午李凤儿跟着白、李、何、郑四位姑姑学了一个多时辰的礼仪,先学的是走路和吃饭的礼仪,旁的也没什么,光是吃饭,便把李凤儿吃的肚满溜圆的,幸好她身子骨壮饭量大,若换个人,恐怕早吃不消了。
李凤儿记性不错,身子也活软,不管是学走路,学坐学卧,都学的很像模像样,倒是叫那四个姑姑很是满意,便对李凤儿也没有才开始的严厉,尤其是白姑姑,给李凤儿讲解的时候很认真,李凤儿做错了也不责骂,只是仔细的纠正,看起来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学了一下午,到得晚间吃过饭,李凤儿吃说休息,把伺侯的人都赶了出去,独留银环和碧桃,碧桃把风,银环换了身黑衣,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碧桃出去,看看四下无人,银环就从窗子里跃出,直接上了房顶,只见黑影一闪,银环早已经出了这个院子,在房脊上飞快闪过,没多大会儿功夫,已经出了这别院。
银环这一走,李凤儿也睡不着,索性披衣坐起练了几篇字,眼瞅着天越发黑了,为免别人多疑,李凤儿就叫了碧桃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把蜡烛也灭了,悄悄说话。
李凤儿问上一句:“你说干娘和姐姐这会儿到没到京城?路上谁知道太不太平,想想咱们进京时候那事,我还吓的紧呢。”
碧桃轻笑:“怎么就不太平了,以大娘子的本事,就算是来上百十多个山贼,也不够大娘子一只手收拾的。”
这话倒是把李凤儿逗乐了:“这倒也是,姐姐素来好本领,只我无能,学不来那个。”
“娘子也是好本事呢。”碧桃小声道:“平常人家的小姐碰到那样的事,怕早吓哭了,便是个公子哥,怕也吓的面无人色,可娘子不但不怕,还帮着邢统领杀敌,单这份胆量,就是寻常人比不得的。”
“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李凤儿自嘲一笑:“我自幼长在乡野,爹爹虽说是个秀才,可为了一家人生计,还时不时的上山打猎,我也跟着爹爹上过几次山,小时候也是见过血的,自然胆子大上一些,后来我们家那样的情形,我要是软弱下来,早被人连骨头都啃了,人只说我泼辣,可又哪知道我要是不泼辣些,一家子又怎么活得下去。”
“娘子莫说这些了,好叫人心里难受。”碧桃声音也有些沙哑:“娘子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大娘子和大郎君也有了钱财傍身,以后啊,只会越来越好,这便叫苦尽甘来。”
“但愿吧。”李凤儿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咱们眯上一会儿,怕银环要到后半夜才回来呢。”
果然,李凤儿和碧桃糊迷了一会儿,等到过了三更天,听得窗户一响,碧桃赶紧开窗,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李凤儿叫碧桃点了一根蜡烛,细一打量,就见银环一身黑衣站在地上。
“可算回来了。”李凤儿拍拍胸脯:“可见到张永了?”
银环一边换衣服一边悄声回道:“见着了,张永如今可风光着呢。”
“你先换了衣服再仔细说。”李凤儿这会儿也不着急了,披了大衣裳坐起来:“省的一会儿着了凉。”
等到银环换完衣服,碧桃把她那身黑衣藏好,三个人披着被子坐到床上细声细语。
就听银环道:“张永如今管着采买上的事,那是个油水丰厚的活计,他只干了两年,就弄了不知道多少银钱,这会儿子在城东买了三进的宅子,还讨了老婆有了孩子。”
“张永不是太监吗,怎么讨老婆?”碧桃惊呼。
“大惊小怪什么。”银环瞅了碧桃一眼,似乎对碧桃的少见多怪不满:“大太监有了钱讨老婆的多了是,张永还算不错的,他讨的老婆是同乡的小寡妇,张永没去势之前和那小寡妇娘家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处长大,后来张永因家里穷去势进了宫,小寡妇也嫁了人,后来生个儿子,她丈夫便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好过活,又被婆家人欺压,正好叫张永的弟弟听说,与张永捎了信,张永便托人给她夫家一笔钱,把小寡妇和她的儿子接到京城养着,只算是娶妻有了儿子。”
“他心地倒也不错。”李凤儿听的直点头。
“也是,他可还记得夫人的救命之恩,只说没有夫人他早没命了,我说叫他打听一下白姑姑的事,他说不用打听,他全知道。”银环干脆利落道。
“你说说。”
李凤儿来了精神,也不嫌困了,目光闪闪的盯着银环。
银环叹了口气:“说起来,白姑姑也是命苦的。”
“到底怎么回事。”碧桃急了。
银环徐徐道:“白姑姑生母早逝,她爹娶了后娘,后娘进门不到一年就给她添了个兄弟,有了兄弟,自然看不上她,对她非打即骂,等白姑姑长到八九岁,就把她卖到王家做了太后的小丫头。后来太后进宫,白姑姑也跟着去了,在宫里伺侯了太后几年,也得了不少银钱,她自幼与她生母娘家的侄儿,便是她的表哥感情极好,原说了她出宫就嫁给表哥,哪知道,那年她到了出宫的年纪,太后也给她备了份嫁妆,好叫她风光出嫁,便在这时偏出了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