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儿黑着脸进屋,胡思乱想一会儿倒也没了怒意,一忽的功夫倒是笑了。
外头严辰逸进门,脸上带着怒意:“娘亲,许家太过份了,叫儿子去收拾他们一通。”
“你去做什么。”李鸾儿笑着阻止严辰逸:“你去只会叫人说咱们以权压人,反倒不美,总归他们爱如何就如何,便是自己将自家媳妇闺女作贱死咱们也全当没瞧见,以不动应万变,他们还能将咱们如何,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理儿。”
“只是。”严辰逸还是怒意未消:“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李鸾儿冷笑一声:“当你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严辰逸一听就知李鸾儿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忙上前笑着去问,李鸾儿一把拍开他想了一时慢慢道:“这许家原出身微末,我记得早些年还听顾太太说过,据说当年许家老爷同你舅母的爹爹是同窗,当年穷的几乎快吃不上饭了,还是顾呈每日带些吃食接济于他才能考取功名的,他没家底,又没什么人脉,且等着考中进士入了仕途便也只能靠名声靠实干去搏取前程,如此,他们家便将名声看的天重,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顾家败落了可他们还死守着和顾前的婚约,便是为了不叫人说他们忘恩负义。”
李鸾儿慢慢分说严辰逸倒是听住了。
又听李鸾儿道:“咱们家不一样,你娘这爵位是一刀一枪真真实实拼出来的。再说如今咱们家有靠山有人脉有钱有权,还怕个什么名声,名声算个球,在实际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叫他们闹腾去,越是闹腾,我便叫他们越是想要什么越要失去什么。”
“娘的意思是。”
严辰逸听明白了:“他们想叫许老二升官,咱们就叫他没的官做。”
“自然。”李鸾儿笑了:“许老二是什么好的?这些年赖事没少做,只没人抓他把柄罢了,咱们要是抓。他小辫子多的是。哼,自己满头小辫子也不去管,还顶着一门心思往上爬,也不怕人揪了将他拽下来。”
这话说的严辰逸也笑了:“娘。这事你莫理会。交给儿子们便成了。娘亲且等着瞧好吧。”
“怎的?”李鸾儿挑眉轻笑:“你们还要为母分忧?”
严辰逸使劲点头:“儿子也不小了,总得顶门立户吧。”
一巴掌拍到严辰逸头上,严辰逸惊呼一声。回头去看却见自家爹爹脸上带着淡笑站在他身后,又见自家娘亲笑的狐狸似的,便知这夫妻俩又捉弄他了,于是一脸委屈道:“娘你也不管管爹,叫他总欺负儿子。”
李鸾儿一摊手:“我哪里管得过么,你不知道三从四德?”
严辰逸一笑:“知道,知道,儿子记得清清楚楚,三从便是娘子的话要听从,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错了要盲从,四得是娘子花钱要舍得,娘子化妆要等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生辰要记得。”
一番话说的严承悦哭笑不得,又听屋外笑起此起彼伏,接着便有人挑帘子进来,却是官家带了于希微服出巡,也不知怎的就过来了。
德庆帝一进门就招手叫严辰逸过去,一边笑一边道:“你这小子,你才多大点便要顶门立户了,可将你老子放到哪里,你老子娘可都还没老呢,你说这话是要打算夺权不成?”
严辰逸摸摸头呵呵笑着。
德庆帝又瞧向李鸾儿:“英武侯,朕如今算是明白了,朕的太傅在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三从四德是哪个弄出来的,着实古怪刁钻的紧呢。”
李鸾儿哭笑不得:“这可不是臣弄的,谁知道臭小子从哪听来的。”
“罢。”德庆帝摆手:“英武侯即说不是便不是罢了,谁又没强迫你认,只满京城数着算,除去英武侯也没人能说出这等话语。”
如此,这罪名还是落在李鸾儿身上了。
德庆帝也不管旁人如何,径自坐了下来,一边叫人上茶一边对严辰逸道:“你即有本事替你娘办事,许家的事就交给你了,给朕办的漂漂亮亮的。”
“是。”严辰逸立时笑了:“小子听令。”
德庆帝又摆手叫严辰逸出去,等到屋中安静下来才翘起二郎腿:“凤儿想回家省亲,你们准备准备。”
嗯?
李鸾儿吓了一跳:“好好的回来做甚?兄嫂不在,她能去哪里?”
德庆帝笑了:“不是还有你小叔一家在么,过去便成了,这回叫她在家多住几日也一解思亲之苦。”
李鸾儿沉默一时,严承悦却已经爽快的答应了:“臣这几日便帮着李富兄弟收拾宅院迎接贵妃娘娘凤驾。”
即是严承悦答应了,李鸾儿也不再说什么。
德庆帝瞅了他两口子两眼又笑:“据说你家才得了许多海鲜,正好朕也饿了,给朕弄些来尝尝鲜吧。”
李鸾儿一听立时立起眉来:“没了,都没了。”
“朕知英武侯吃的多,只那么半车的东西撑死你也吃不完的,莫和朕打马虎眼,赶紧弄去。”德庆帝可不上当,笑着拍拍桌子:“若是今儿这海鲜吃不到朕嘴里,明儿朕就提拔严卿为尚书,再过几日叫他入阁,之后奏折什么的朕便不管了,都交给严卿。”
气的李鸾儿险些跳起来,只想及德庆帝越发的无赖,便也拿他没法子,只好憋着气寻人做了些端来。
德庆帝应该是真饿了,倒吃了不老少,吃完拍拍屁股走人。
且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对严承悦和李鸾儿道:“皇后有喜了。”
说完,带着于希头也不回的去了。
他这头走的潇洒。李鸾儿却气的直咬牙,磨着牙回屋叫人收拾残局,等消了气才问严承悦:“你为何同意叫凤儿省亲,没什么事叫她折腾什么,总归那里是小叔家,并不是自家,哪里有在自己家里自在。”
严承悦笑了笑,先是安抚李鸾儿,后又道:“你没听官家说皇后怀孕了么,怕是宫中有事发生。官家想护着凤儿便叫她省亲。总归叫她回来没差的,这几日我再打听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咱们也好放心。”
李鸾儿这才点头:“你多费些心,总归小心无大错。”
随后几日严承悦便去李连树家帮忙。一连忙了好些天才将他家的后园修整一番。又专门腾出一个院子给李凤儿省亲之用。
为着迎接皇贵妃省亲。便是如今在书院读书的拴子都请了假在家帮忙,赶到了这个月的月底,宫中传来消息皇贵妃明儿便要起驾出宫。
一时间。李严两家忙的什么似的,就是裴家和顾家也都赶来帮忙。
裴家号称百花,家中最多的便是各色的花木,裴三娘回了一趟娘家,拉来好几车名贵花卉,顾家有巨富之称,家中珍奇也多的是,顾夫人也叫管事送来许多给李家做摆设。
这日将各色事情忙完,裴三娘又指挥下人各处都瞧了一番,眼见的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一家子才能休息一会儿。
因忙了这些日子,大伙都累的紧了,一坐下来脸上都带了疲累之色。
李连树喝了口茶沉默一会儿方道:“皇贵妃传了信来叫咱们不用费心修整,越简单越好,弄那些虚套子劳心劳力的左不过几日的功夫又没用了,只到底是皇贵妃,总也不能太不像了,如今这样也觉有些简朴太过了,莫给皇贵妃丢人。”
“爹说的是。”裴三娘也很赞同李连树这话:“我娘说过,早些年太后回家省亲的时候王家可是专盖了一个园子,据说那园子布置的天宫一番,咱们家这样实在有些太简单了,只是官家给的日子太短,再想往好了布置也是来不及的。”
李鸾儿倒是笑道:“这有什么,左不过住些日子,若是真劳动大伙跟着受累,又花钱又费心皇贵妃反倒是不落忍的,这样便极好。”
即是李鸾儿说了成,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夜李连树一家都没有休息好,一个个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便是拴子都受了影响,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
到得第二日李鸾儿一家早早的来了,李连树夫妻也大早起身,一家子连饭都没吃,全都换了最好的衣裳在门口侯着。
及到了辰时,便有小太监来报皇贵妃已经在路上了,又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得鼓乐声传来,又有两队小太监在前开路,后边是一队宫娥,再后便是皇贵妃所乘的琉璃八宝车。
那车子用红木做成,车身巨大,用四匹骏马拉着,车顶覆了层毡子,上面又铺一层明黄的闪光缎,缎子四周垂下点点金珠,末尾处都串了镶宝的铃铛,风一吹便有叮当之声传来。
车身下半截用的是包金红木,上半段却是用着各色的大块琉璃所制,便是这车驾远远的驶来,迎着太阳这么一照,四处都是闪闪发亮,晃的人眼睛几乎睁不开。
一时车子驶近了,车门打开,先是一个小太监过来跪在地上,一个小小女娃穿了杏色衣裙踩着小太监的背跳下车来,又有一个小子着杏黄绣四爪金龙的袍子也跟着下车,之后才有两个宫娥上前扶着一个着明黄绣九凤宫装的丽人下车。
自然,这丽人便是李凤儿,那女娃和小子便是丹阳和福豆。
这一行人下了车,立时便有轿子放下,待坐轿子进了内院,这才下来步行进屋。
一众人尾随而至,李凤儿坐到主位上先受了国礼,才起身拜见李连树夫妻,李连树夫妻避不敢受,最后没法子受了半礼。
李凤儿瞧瞧李连树,又看看秦氏,眼中有泪光闪过:“一晃多少年了竟没再见过小叔小婶,今儿一见你们都有白头发了,瞧的我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李连树是个老实人,见李凤儿哭了竟是扎煞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秦氏还有些见识的,赶紧笑了笑:“上了年纪谁没有白头发,我们都抱上大孙子了,再没白头发岂不成了老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