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帝的圣驾到灵台寺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
因为天子驾临,海尘主持早就派人来到山门等候,一见到景宣帝的圣驾,便恭敬的上来接驾。
景宣帝先是说了一下灵台寺风光秀丽,确实是一处适合潜心修行的好地方,而后,景宣帝又问了海尘主持寺庙的一些事务,最后,自然而然的景宣帝就将话题引导了后山厢房里的元凤修身上。
“昨日,朕派人前来探望璃王,崔卿回宫后回禀,说是璃王的情况依旧不好,朕听闻之后,心中实在是牵挂得紧,这便亲自前来想要看一看璃王的情况。若是方便的话,还请海尘主持代为引路,好叫朕能够尽快见到璃王。”
景宣帝如此开口,谁又能说出一个“不”字呢?
即便是说了不许旁人轻易打扰的海尘主持自己,也无法说出,作为天子的景宣帝是“旁人”、“外人”吧?
于是乎,海尘主持点点头,朝景宣帝做了个佛礼。
“皇上这边请。”
——
景宣帝以前是来过灵台寺的,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景宣帝由海尘主持陪着,一步一步从山门而上,沿路参观了前山的各种大殿和佛像,最后,才顺着大雄宝殿之后的山路,一路往后山厢房所在而去。
灵台寺后山更加幽深。
景宣帝一步一步踩在松软的地面上,呼吸着与深宫中全然不同的空气,不得不说,身心确实感觉到有说不出的惬意和舒服。
不过,景宣帝始终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眼前着前方深深的树林间,隐隐约约显出灰墙黑瓦来,眼睛稍微眯了眯,便问海尘主持道:“璃王应该就在那里了吧?”
“阿弥陀佛……”
海尘主持停下脚步,又朝着景宣帝做了个佛礼,“皇上如此挂念璃王殿下的安慰,实乃大夏之福,天下苍生之福,皇上说的没错,那里确实就是璃王殿下一直静养的厢房。皇上还请注意脚下,再往前行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就能到了。”
“呵呵……”
海尘主持虽然话语间确实在称赞景宣帝,但是,佛门之地,最是一切都该如实如真才好。
海尘主持说他关心璃王,景宣帝左眼眉梢往上一扬,自然知道自己心里面最为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不过……
景宣帝几息之间,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他既是真龙天子,便是上天选定之人。
纵然他心中想法与说出来的不同,想来,这寺庙里的佛陀也好、佛祖也好,自也会体谅他作为一国之君,不得不权衡利弊,几相考量之后所做出的决定吧……
“……”
海尘主持又笑着看了景宣帝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走在前头,很快景宣帝一行人就到了“元凤修”的房间外面。
和昨天崔院判来的时候一样,解然和穆凌云全都神色严肃的守在外面。
见到景宣帝亲自来了,他们二人虽然即刻跪下行礼,但,起身之后还是下意识的往厢房前面一挡,神色十分担忧的看向景宣帝,说:“皇上,殿下的情况还是那样,始终未能醒来。我们一直按照海尘主持说的,在外面守着,不让寻常人进去打扰了殿下。”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若是可以的话,最好,你也不要进去了。
然而——
“老七的情况当真这样不好了么?”
见解然和穆凌云想要拦着他不让进,景宣帝心里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一定没错,这个老七,一直在灵台寺里待着不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今日,他说什么也要进去瞧一瞧。
景宣帝说罢,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担忧,伸手就要将厢房之门推开。
但,就在景宣帝伸手的一瞬间,穆凌云和解然几乎是同时往前跨出了一大步,下意识还要拦景宣帝。
宝荣瞧见了,即刻脸色大变,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威严,怒斥他们二人说:“大胆!皇上在此,哪里容得你们二人造次!皇上为璃王殿下担心,今日特地免了早朝,亲自来到灵台寺探望,此等隆恩,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们二人倒好,竟然胆子如此之大,竟然还敢阻碍皇上!你们都不要脖子上的那颗脑袋了么?!”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
这可是景宣帝啊,解然和穆凌云就算再是护主心切,也应该知道在皇上面前,什么事情是该做的什么事情是永远永远也不应该做,甚至是想也不该想的。
“小人该死!”
“小人该死!”
解然和穆凌云二人即刻跪在地上,认真求饶。
当然了,即便是跪地求饶,他们两个也是直直跪在了房门口,就像是即便景宣帝当真要处罚他们、甚至是处死他们二人,他们二人也要死在这厢房门口,让景宣帝踩着他们二人的尸首进去。
“宝荣。”
这般千方百计的阻挠,景宣帝今日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这个元凤修到底躲在这灵台寺里面,打的什么注意,是不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谋划和筹备?!
“快,你们这一列还有你们这一列,还不快上前将人带走!”宝荣冷声吩咐禁卫军。
而后,宝荣还在心底深深的摇了摇头,皇上就是给了璃王府和璃王殿下太多的恩典和厚爱了,瞧瞧这璃王府里的下人,一个一个的,竟然连圣驾都敢阻拦。
往后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禁卫军上前,很快便将穆凌云和解然二人押到旁边等候。
厢房外面重新恢复了安静。
瞧着近在眼前的厢房,景宣帝的脸色愈发情绪莫辨起来。
他抬起手,“吱呀”一下,径直将门从外面推开。
大步走了进去,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看向了房间里那个面对着墙壁,静静躺在病床上,好似一点也不知道他进来了的“人”。
厢房里除了病床上的人之外,并没有昨天崔院判看到的画棠、红藕和大夫。
景宣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放在胸前。
他有浅浅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愈发情绪深深的朝病人走了过去。
“璃王?璃王?”
景宣帝唤了几次,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便改了口,“老七?是朕,是朕来看你了。”
“……”
厢房里安安静静,丝毫回应也没有。
景宣帝心中本就颇有疑惑,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床上之人始终没有“回应”,他也懒得再次试探,直接又往前面再走了一步,毫不客气的将盖在病人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来——
“哗!!”
没了被子的遮掩,景宣帝一下子就看清床上之人的容貌。
确实是元凤修没错。
但,叫景宣帝没想到的是,闭着眼睛,毫无回应的元凤修脸色比之前他在宫里见到的时候还要苍白,嘴唇更是乌黑得如同中毒身亡之人。
景宣帝吓了一跳,伸手往他的鼻边探了探。
若不是他仔细分辨的话,几乎都无法感知到他的鼻息了。
“老七,你!”
他当真病得这样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