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三个孩子相约回家吃饭，夫妻俩心里高兴，大清早就到菜市场买菜，打理出一桌的佳肴。

    刚下过几场秋雨，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屋里因为开着空调温暖舒适。

    一进门尹白露就脱掉毛呢大衣，尹谷雨随手接过帮忙挂在衣帽架上，见大衣背后蹭了灰尘，她伸手用力拍了拍，从口袋里飘下来一张纸片。

    她捡起来定睛一看，是《恋爱的犀牛》的话剧票，时间是下午3点，尹谷雨摸了摸口袋，发现了另一张票。

    吃午饭时，尹谷雨不动声色地说：“白露，妈妈下午想去商场买双皮鞋，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

    尹白露拿筷子的手顿在空中，她和池霜降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她冲妈妈歉然一笑，“昨天我和同事约好了，下午去密室逃脱，就不陪你去了。”

    尹谷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小的事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下午尹白露坐池霜降的车离开，尹谷雨打了辆出租车跟在他们后面，想看个究竟。

    司机师傅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叔，嘴巴像是开了广播电台似的非常健谈，从国际风云谈到大排档的牛肉面价格，再到自己年轻时的战友情。

    尹谷雨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只是时不时敷衍附和两声。

    司机师傅看她一直紧盯着前面的车辆，话锋一转，忽然微笑地问道：“大妹子，前面那是你闺女吧？长得可真水灵。”

    “是啊。”

    “我知道你为啥不高兴了。”他动了动泛黄的眼珠子，眉毛微微上扬，“你是怕她男朋友对她不好。”

    遇到红灯他们的车停在路口，尹白露撕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袋，自己咬了一半，又把剩下的半块丢进池霜降嘴里。

    他张嘴咬住她的手指，吮了吮，尹白露羞恼，扬手要捏他的脸，池霜降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

    任谁看来这都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尹谷雨真想大喊那是她的儿女，但最后只是掀了掀嘴唇咽下苦楚。

    司机自以为说中她的心事，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心开解她。

    “我也有一个女儿，她打小就聪明伶俐，谁看了都忍不住喜欢。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是5斤4两重，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没有我膝盖高，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长大了，上高中、上大学、找工作、谈男朋友。

    直到有一天她把一个男人带到我面前，告诉我这是她男朋友。我求着那个男人，横看竖看怎么都不顺眼，我心里不放心呀，我想这个臭小子又怎么会像我一样爱护她？”

    尹谷雨听得入迷，不禁追问：“后来呢，您答应了吗？”

    司机悠悠叹了一口气，笑得很无奈，“我和那小子喝了一斤的二锅头，还是答应了。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闺女。因为她把他介绍给我的时候，脸上既幸福又自豪。”

    “你说我们当父母的图啥？不就是图孩子能高高兴兴的吗？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大妹子，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你女儿也很幸福。”

    他的一番话令尹谷雨醍醐灌顶，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是啊，她想要的不过是孩子们幸福，为他们好不是将他们绑回正道，而是从心底里接受他们。

    池霜降将车停在大剧院附近，他和尹白露下了车，手牵着手走进去。

    “这话剧你都看过多少遍了，还不腻歪啊？”尹白露调皮地轻笑着调侃他。

    池霜降摇了摇她的手臂，扬眉一副得意的姿态，“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之作，我还可以看一千遍。再说了虽然马路失去了明明，但是我有你。”

    尹谷雨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处，心情变得淡定释然，“师傅，我们回去吧。”

    傍晚时分话剧散场，他们随着人流走出来，尹白露站在屋檐下，看见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一会儿大颗的雨点不期而至。

    两人本想冒雨跑去停车场，这时灰暗的夜色下，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尹白露眯着眼打量那人，卫清明清癯的脸颊出现在湿淋淋的黑色雨伞下。

    他倾下身来，把雨伞举过她头顶，嘴角勾弯，“就知道你没带伞，回家吧。”

    尹白露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扑进他暖和的怀抱，他抚摸着她的湿发，“回去要洗个热水澡。”

    “你就不能多带一把吗？”池霜降怀疑他是故意的。

    卫清明不痛不痒道：“忘了。”

    说完卫清明就揽过她的肩膀，从长长的台阶上拾级而下，池霜降一路小跑，狼狈地跟在他们身后。

    叮叮咚咚的雨声仿佛是一首轻快的乐谱，道路两侧路灯昏黄，像是一轮轮月亮沉落水底，他们踏碎月光，溅起水雾，顺着街灯的方向回家。